赶回家，陪两个孩子吃过晚饭，收拾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中村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室内的冷气开得很低，特意不开灯，中村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窝进办公椅深处。
三号是在半小时后进来的。
看见中村此刻的颓唐模样，飘上前关心道：“中村君，你没事吧？我已经通知二号去月读那边帮忙了。”
“没事，”中村将头完全埋进双臂之间，声音闷闷的。
“是在担心月读吗？或者能量点？”
“没有。”
“那就是月读了，”三号凭借对中村的了解，直戳红心，“是因为医院门口那段对话吧？”
中村保持沉默。
“中村君说得没错啊，本来制作月读的目的就是应付警视厅的任务，灵魂分割可以赚到双份能量点，更何况这次的欠账都是月读弄出来的，由他负责是完全合理的。”
“谁犯错谁负责没错，但是……他本来可以自由自在生活的，如果我今天多考虑一点，不留他一个人去步行街，他就无需承担这沉重的枷锁。”
“中村君总爱钻牛角尖，”三号气鼓鼓嘟囔，“保护欲过剩！之前是降谷先生他们，现在轮到月读了？”
这点中村没有反驳余地，毕竟某种意义来讲，能量点会不够用，其实都源于他的贪婪。
最初的目的仅仅是救萩原，只是随着偿还能量点做任务，他不知不觉陷入背负人命的泥淖。
偶尔累瘫时，中村想过躺平，但越来越多的人命，却让他失去脱离的机会。
即使知道按照原本剧情，那些人会顺理成章离世 ，只要不去思考不去看不去想就好。
到了现实，每当看见有人在眼前面临危险，他就不知不觉行动起来。
大概……救世主这样的称号戴久了，会自然而然无法割舍吧？
“我对他讲的那些话，其实该对我自己讲才对。”
听见这句话，三号同样感觉很复杂。
它跟随中村一路走来，三号从一个只遵循算法的人工智障进化为有情绪有偏好的人工智能的同时，也见证着中村的成长。
看着中村从畏畏缩缩的模样，走到警视厅之光；
看着中村从勉强自己做任务到不自觉沉浸其中；
看着他纠结、磕绊、跌倒、振作。
外人只看见耀眼的月读与警视厅希望之光，看不见真实的中村悠太。
看着中村整天忙碌着处理工作、做任务赚能量点，除开昏迷的一个多月，基本压榨了全部休假时间。
中村只有面对最熟悉的那几人时，才能说说话，发自内心的微笑。
今夜牵着月读心神走的那几段话，既视感太强，正深深触动他的心弦吧。
如果在场的是个人类，大概可以给中村一个温暖的拥抱。
可惜三号的小身板，最多抱住中村的一根手指。
安慰的话脱口而出：“中村君，月读成长起来，你就可以休息了。”
中村加大力道抱紧膝盖，为内心刹那升起的放松感忏悔。
“在目标完成之前，我不会倒下，也不能倒下。”
“月读说他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半身，让我好好使用他。
在他努力的同时，我必须更努力才行！”
三号看着忽然开始嘀咕的人，非常困惑：“中村君，你没事吧？”
“华国的着名作家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
“武器与主人是相辅相成的，主人不够强，会被锋利的武器划伤。武器不够锋利，会被主人抛弃。”
……
中村的话语越来越坚定，从最初的小声嘀咕，到后面的铿锵有力，甚至像在宣誓。
三号注意到，中村的声线不知不觉变化了，跟审讯时一模一样。
中村自己也从想要藏进壳里的脆弱模样，变得坚定。
“怀揣荣誉感和使命感，尊重人权、公正又亲切地履行职责。严守纪律，强化互相之间的连带关系。努力磨练人格，提高能力，充实自己。保持清廉、坚实的生活态度！”
念完警察的入职宣誓词后，立正敬礼。
中村在黑暗中保持笔直站立敬礼的姿势，足足十分钟。
三号默默在旁守候，等待中村放松身体，坐回办公椅，才飘上前。
欢喜地用小短手鼓掌：“中村君，恭喜你！”
中村看向三号，视线不偏不倚，没有丝毫躲闪，只余坚定。
“三号，我想我能够独立走下去了！”
“是的，中村君，”三号像模像样做着退场的执事礼，“此后我也会为你加油的！”
“谢谢。”
“那么，中村君，我就告辞了。”
“再见，三号。”
“再见。”
三号说走就走，并不拖泥带水。
心中却难免嘀咕，见多了中村君在审讯中催眠别人，万万没想到，中村君竟连自己都不放过。
不过……能将祂胡闹强加的技能，发挥到这个地步，中村君果真是成长了。
中村也没什么不舍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更何况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