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老远就听见树下几人的嬉笑打骂。
可等虞晚走到阴凉处,笑声瞬间戛然。
“哥,嫂子。”沈明扬先喊了人。
“明礼。”
“礼哥。”
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打招呼,又默契十足地把眼睛看向沈明礼旁边的女同志。
对他们来说,虞晚就是个半道儿跳出来的破落户,根本算不上是他们认可的小嫂子。
方海霏跟沈明礼,读书那会儿就是公认的一对,两家似乎也有过结亲的意思,可惜没成。
这会儿都存了看好戏的心思,就等着谁出头呢。
方海霏是个直爽性子,倒是没去想其他人的心思。
“刚还说起你们呢,快来快来,跟我们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明礼可不会把他跟虞晚的故事往外提。
他岔开话题,笑着介绍起虞晚。
“这是我爱人,虞晚,我们之间的故事还是要留在彼此心中才最为永恒。”
方海霏拨了下短发,差点被酸吐,“还挺文艺,永恒都说出来了。”
虞晚:“……”是太丢脸不好往外说吧。
憋了许久的二海,笑问:“虞晚同志,以前在哪上学呢?怎么就让礼哥给碰着了?”
虞晚像是没听出他的不怀好意,笑着把树下的几人都睃了一圈。
“你们都是一个军区大院的?”
从几人脸上得到答案,虞晚当即捂唇掩饰震惊,“那怎么会有空来参加婚礼啊?不应该是进部队了吗?”
这话一出,直接是杀人诛心。
气氛瞬间凝结。
沈明礼低头看着虞晚,神情略显无奈,“他们都是我以前的初、高中同学。”
沈明礼的调和劝说,乍听是那么个意思,实际上是帮着虞晚递刀子。
身为同龄人,沈明礼早就进部队三年了,现在又结了婚,而曾经的老同学,发小,还在家里当闲散人员。
至于为什么当闲散人员,答案很简单。
家里孩子多,资源不够分,身世背景在同圈子里也不够硬。
这时期的城里人,念完高中,除了当兵就是当工人,要么就是去下乡,当兵要指标,当工人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二海反应过来想发火,却被沈明礼转冷的笑眼盯得发怵。
真是小看了那丫头,嘴皮子跟刀尖一样。
沈明扬:“……”小嫂子实在聪明过人,一句话就直戳要害。
方海霏:“……”幸好她有工作。
其余几人神色复杂:“……”被奚落了也只能装没听懂,倒是有些怪二海不该故意使绊子。
明知道人家初中毕业,问什么在哪读书?还问人家怎么碰到沈明礼的,当人家是傻子听不出来?
第一次见面,就故意给人难堪,想调侃人家。
谁知道碰到了硬茬子。
虞晚从来都不是心比海宽的人,不跟她勾挂半毛钱关系的人,在她这就讨不着好。
闹了这么一出,可没人再想着拿出身背景调笑人。
“一会儿记得吃好喝好。”沈明礼朝弟弟沈明扬睇了个眼色,“陪好大家伙儿。”
*
这点小插曲,虞晚没放在心上,她敢嫁进沈家,就不怕这些明讽暗嘲。
不过最可恨的还是沈明礼。
趁人没注意,她伸手掐了他一把。
“嘶。”
沈明礼被冷不丁地掐了侧腰,痛得抽气,“姑奶奶,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虞晚白他一眼,第一次觉得沈明礼根本就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其实也是个闷蔫儿坏。
“被你发现了?小脑瓜子怎么这么聪明?”
沈明礼笑着同她说清原委:“我跟大院里的人认识太多年,有些话不好说太过。
说重了,人家说你变了,瞧不起人,说轻了,又不起作用。”
“我跟你今天结婚,他们早上还笑着打趣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实在不爱听,干脆借这机会臊得他们认清现实。”
虞晚才不听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揪出更深的意思,“你怕得罪人,就让我去得罪?”
“我哪里是怕得罪人,就这么跟你说吧,树大根深,下面盘根错杂的根系,不是从我这起,是从我爷爷那辈就开始的。”
“普通人得罪了,不来往就是。”
“可有的人不是不来往就行的。
你必须得抓着、压着,偶尔又放一放,这样才能确保他不会连根带泥地跑到其他大树下了,也不会忘了自己的斤两。”
同期的下属,下属的后代,都得一代代为大树做供给。
虞晚咂摸出一个词“贤内助”,正好形容她刚刚的言语应对。
沈明礼本来不想跟虞晚说这些隐晦关系,可既然被她察觉出,还是说清楚的好。
虞晚不想知道太多,知道得多就容易瞎操心,干脆又装起糊涂,“有点没听懂。”
沈明礼没点破她,低笑道:“军区大院的是非可不少,以后你就知道了。”
*
到了中午饭点,德善斋的席面,让来参加婚礼的人大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