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上的翠绿藤蔓,忽地遭风一吹,落了好些叶子下来。
“要下雨了。”
阿则望了眼天,顾不上再跟虞晚说话,跑到屋后收陆老的衣服,还有他自己晒的咸鱼干、虾干、海带菜。
海上下过来的大雨,来得突然又迅疾。
跟部队里的号角声一样。
说响就响。
虞晚拿出藏在窗台下的钥匙,打开锁头进屋。
将钥匙随手丢在书桌上,解下系着的纱巾,转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把一身沉重骨头全靠在椅背上。
有了靠背,人就难免会有倦怠感。
脑子里想着事,想着想着,什么都还没捋清楚,人反倒是先睡着了。
院内一方天地,在虞晚睡着时,变得雨大风大。
院外的广阔天地,更是风雨如晦,才下午两点,天黑地跟晚上八九点一样。
阿则收完被当宝贝一样摆整齐的干虾干鱼,才从厨房进到屋子里,抖身上的雨点子,一偏头,看到对面屋子没关严实的窗户被风吹得大敞开。
急忙朝那边喊了声,“虞同志,雨下大了,你把窗户关好,别留缝。”
朝向好的屋子,就是这点不好,一旦遇到刮风下雨天,会比其他屋子更容易灌风雨。
对面屋里人像是没听见。
又等一两分钟,还是没人关窗。
担心泼溅进屋子的雨水,泡软土坯地,才堵好的老鼠洞,又会被老鼠抛拱出新洞。
阿则走到门口,再次大吼,“虞同志,把窗户关上,你屋里窗户没关好。”
喊过两声,对面屋子依然没回应。
雨可是不等人的,盆泼似地噼里啪啦往窗户里砸。
阿则取下门后棕榈衣披上,快步走出屋子,几步小跑到对面屋窗前,两手一抬将玻璃窗摁了下去。
“啪”地一声响,椅子上打盹儿的虞晚被一下惊醒。
她朝响动处看去,玻璃窗外有个被雨水扭曲的人影,屋里窗台下的土坯地湿了一大片,没压平整的地方还积了水。
阿则在外头又喊了声,“虞同志,你把窗户从里面锁上,雨下大了,一时半会小不了。”
话落,玻璃窗内的人影这才站起来往他这边走。
还当她是出了什么事,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知道了,你快回屋避雨。”
虞晚揉着眼睛走到窗前,把锁窗户的半根筷子插进洞眼片里,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片段梦。
梦里,有一个人站在海边哭。
还没看清是谁,她就被关窗声惊醒。
才从盐碱滩回来,虞晚就做起这种梦,她猜是自己被部队的紧张气氛带得精神紧绷。
“没头没尾地,真是个怪梦。”
屋外暴雨如注,脱了鞋袜,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想着没事做,虞晚躺回床上接着午睡,这一睡就睡到下午五点半,中间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沪市的家,跟爷爷吃陈姐做的家常菜,饭桌上有鲜笃鲜、蚝油生菜、赤豆饭、酱油鸡……
画面一转。
她去参加第17届柴夫斯富基国际钢琴比赛,很扫兴地没拿到奖牌。
爷爷还鼓励她继续坚持热爱的一切。
“小虞同志,成功道路上是有挫折的,你要了解它,直面它,打败它,一定要有无所畏惧的勇气,不能让任何外事外物挫败你的决心。”
虞晚知道自己在做梦,想说一句爷爷,我很想你都说不出口。
活着的人是不能跟去世的人对话的。
*
当天夜里,沈明礼没有回镇上小院,陆老也因大暴雨被困在油田一线。
暴雨一下就是好几天,天跟漏了一个窟窿似的,
国庆节的节日气氛,全被这一场雨,和部队里的号角声打破。
南方人民报、西昆日报、穗城日报、不约而同地在10月7号刊登了一则惊天骇闻。
【南海驱逐舰击沉入侵我国南沙海域的南越舰船!!】
【史上最年轻舰长,魄力十足!一击沉舰!南越舰船痛遭炮火教训!】
【南越舰船无故袭击我国渔民捕捞渔船,两艘渔船沉尸海底,巡海驱逐舰炮火回击!】
报纸一经发售,前后不到两小时直接售空。
首都出版总署那边得知南方报纸上的内容,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主旨是痛批严批南方人民报、西昆日报、穗城日报,作为人民咽喉,不经总部命令不经央部指令不顾政治立场,发传不负责任的军事行动,严重影响社会稳定。
平时一直关注政治军事方面的人,很快想起四月前的京城日报。
当时有一篇文章报道了南海四沙群岛频频出现南越舰船。
火药味已经弥漫,战事迫在眉睫。
京市军区医院。
接完从南方穗城打过来的一通电话,沈老爷子挂断电话,翻出柜子里六月份的旧报纸。
找出6月15号的那一份。
报纸其中一页上面,赫然是有关南越舰船出现在南海的文字报道。
南越敢如此再一再二的挑衅,原来的内部领导人多半是已经更迭换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