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虞晚交到穗城报社的文稿和照片,刊登后获得大量文化人的写信问候。
有骂她丑化灾区形象,有说她为了博人眼球,大肆夸张真实情况。
四张黑白配图,一张是满是河泥的道路,唯一能表现灾区严重性的标志,是一根只冒出小腿高的电线杆。
一张是穿着901水泥厂字印衣服的老龄职工,带着瘦弱小女孩领物资。
可惜火把下的爷孙俩,手里空空,装物资的箩筐也是空无一物。
老人眼神里的无奈,小女孩脸上的怯弱和饥饿,全在镜头下展现。
最后两张,一张是茂名医院挤满伤者的走廊图,一张是风平浪静后的海边夕阳。
文稿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意外和命运,你总要尝试着去挣脱其中之一,否则,你要以怎样的心情,去看霞光铺满海平面的壮阔?
致他们,同样,也致我们自己。
……
跑这一趟茂名,没之前那么顺利。
虞晚原定计划是在茂名休整一天,再坐船去对面海岛,结果渡口通知船票禁售,开放时间未定。
“再没别的船能上岛了吗?”
售票员不耐烦地敷衍,“没有没有,去不了,牌子上有字,你不认识字啊?”
不能去对面海岛,虞晚只能原路返回,离开茂名前,到邮局寄了封信,是专门寄给郑妈的信。
考虑郑妈不大识字,画的是药瓶、吊瓶、刀子、医生、病床。
然后是太阳、月亮来回出现,加数字200、365天的标识。
第二天上午,虞晚坐火车返回穗城,后面几天她也没闲着,虫虫不在身边,她的时间全用来提升自己。
咬筷子练口齿,矫正发音,努力把英文和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并且切换自如。
到了初十。
确定工人阶级都开始上班,虞晚打电话联系京市报社。
“乔叔叔,你好,我想请你帮个忙,穗城这边的报社,你有认识的人吗?我想跟这方面的前辈学习怎样发表官方式新闻稿件。”
乔林业头回接到虞晚的电话,说话相当客气,“怎么想着学这些?是以后想当新闻编辑?”
继女考上穗城大学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该知道的人,基本都知道,如今儿子乔济南争气,立功当了排长,家里几个孩子,除了性格懦弱的乔珍美,个个都十分争气。
虞晚笑道:“就是突然有些感兴趣,想提前跟有经验的前辈学习,将来大学毕业,就业方面也比较有竞争力。”
乔林业知道这个继女有本事,也是亲戚朋友里公认的聪明人,对于她提出的要求,答应得很爽快。
毕竟外人眼里,虞晚也是他们乔家走出去的人。
“行,叔叔帮你联系人,就这两三天联系好,联系好会给你打电话,还打这个号码成吗?”
“可以,有事都可以拨这个号码。”
挂断这边的电话,虞晚又要收拾行李准备去穗城大学。
穗城大学不在市区,离市区还有点远,公共汽车穿过城区,还要再坐五个公交站才能到。
午饭时间,沈明扬从部队回来,两人面对面吃饭,“明天要不要送你去学校?”
“你拿什么送?”虞晚挑剔得很,是得找个卖苦力的帮忙搬行李。
沈明扬夹了一筷子蒸鱼,漫不经心吐出一个字,“车。”
虞晚嚼着冬笋片,满意点头,“行吧,车送我,你就别送了。”
沈明扬好笑看她一眼,“你能搬得动行李?”
他语气似讽似嘲,还带着点微不足道的鄙夷,对虞晚来说,这就是挑衅,她横他一眼,又翻个眼皮,“咦,没想到你这么会关心人,还知道照顾长嫂。”
沈明扬不喜欢跟女同志逗嘴皮子,问虞晚也只是客气,他回这边是有别的任务。
“你又去茂名做什么?不是让你老实呆在穗城吗?”
前线战火蔓延,邻省三军已经拉铃战备。
虞晚多次跑到茂名,也不知道是真拼事业,还是别有用心,沈明扬信不过她,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好安排人监视。
“你管我做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虞晚神情嚣张,不忘提醒沈明扬,“明早十点安排汽车送我去穗城大学,那边我还没去过,也不知道在哪。”
*
穗城大学开学的日子是2月20号,按农历算是正月十三。
恢复高考后到第一届大学生,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焕发蓬勃朝气,直到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离校大门不远处的岔路口。
纷纷侧目议论,“唉,快看快看,那有公家的车,怎么停在那?”
“滴滴——”
喇叭一摁,守门大爷猜是什么校领导,跑上前敲窗户问,等看到车上坐着的蒋校长,立马跑回去把另一扇大门拉开。
“让一让,让一让,大家伙儿都往两边散开,别挡道。”
黑色轿车缓缓开进穗城大学,一路上古树参天,绿荫密布,随处可见的民国建筑,文人故居,构成了建校五十四年的穗城大学。
黑色轿车停在康园楼下,蒋校长招呼沈明扬去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