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堂兄另开府邸,唯有逢年过节的大宴,才会团聚一处。
陆老太爷不置可否,转而道“你舅母怕是恨毒了你舅父。”
“还不知,何去何从。”
“外祖。”顾笙神色微沉“多年侍奉舅母的甘姨被割了舌头断了两根手指,人不人鬼不鬼。”
“舅父把病重的舅母被关在潮湿破烂的屋子里,任由舅母的身体彻底垮掉,给他的爱妾腾位置。”
“若非我来的及时,舅母撑不过几日了。”
“表兄唯一的血脉蓁蓁被舅父送养给来不知底细的人,下落不明。”
“外祖,舅母不该恨舅父吗?”
顾笙抬眸,目光执拗又清冽的望着陆老太爷。事到如今,外祖父最惦记的还是血脉亲疏远近吗?
夏日的风,带着一股子燥热,穿堂而过。
非但没有带来凉意,反而吹的人脑子发晕,树梢不休的蝉鸣,就像是一滴滴落在火盆里的油,令人心神愈发的不奈烦躁。
被这样一双眸子盯着,陆老太爷颇有些无所适从。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变了秉性的逆子还算是子吗?
“该恨的。”
“若是你娘还活着,或许早就雷厉风行清理门户了。”
“只是,娇娇,他是我的儿啊。”
顾笙眼睛微眯,只觉得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后脊一片冰凉。
外祖,竟还对舅父心存侥幸。
因为亲缘,就可以给泯灭良心的恶事镀上一层有情可原的柔光吗?
“外祖,舅父不见得能理解你的苦心。”
“俗话说,蓬勃生机的花,想开了,自然就开了。”
“反之则相反。”
花根彻底腐烂变臭,花茎被虫子啃噬殆尽,养花人再不舍再用心,也无济于事。
她不是对舅父毫无亲情,只是在亲眼目睹了府中人的惨状后,心中激愤。
远在河间的蓁蓁,还不知过着怎样的日子。
“容外祖再想想。”陆老太爷疲惫的叹了口气,无形间,背好似越发驼了。
或许陆老太爷也问心有愧。
“外祖可要去看看舅母?”
“明日吧。”
偏僻破烂的院落,庄氏明显感觉到弥漫在身体里的死气一点点散去。
饮下那瓶绿色药剂前,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如今却能在阿岚的搀扶下缓缓散步。
虽说走几步就喘的厉害,但到底能站起来了。
立竿见影。
真真是救命的良药。
是不是说明,那人真的是娇娇。
是不是说明,她的蓁蓁有救了。
“那人真的把老太爷和老夫人接回府了?”庄氏坐在木桩上,咳嗽着询问。
甘婆子点点头。
庄氏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下去。
精明能干了一生的老太爷,在亲生儿子和她之间,会选择谁?
会允许她带着蓁蓁和离吗?
还是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牺牲她,以保全亲生儿子?
不,她不能赌老太爷。
在老太爷和疑似娇娇的人之间,她选择后者。
天上月,水中天。
陆老爷回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万籁俱寂里,醉醺醺的陆老爷敲响了顾笙的院门。
顾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赏着清莹流辉的月色,长风掠过,撩得裙角簌簌而动。
以手支颐,神情淡漠。
“小夫人,不开门吗?”轮值的丫鬟,低声询问。
顾笙抬眸,微微摇头。
丫鬟望着朦胧月光下的脸,一时间说不清是月色醉人,还是小夫人更迷人。
神色不悲不喜,清清淡淡,可偏偏让她心生敬畏。
小夫人好像变了。
丫鬟在心中暗暗想着。
敲门人似是不知疲倦,一下又一下。
渐渐的,竟能听出几分韵律。
顾笙不慌不忙,权当听曲儿了。
不消多时,听到动静的外祖自会现身引舅父离开。
片刻后,院外果然安静下来。
顾笙最后瞧了眼如水月光,起身朝屋里走去。
心想,应是同一轮明月照大乾吧。
合衣入睡,思绪却飘的很远。
上京城,萧砚随宿在懿安宫正殿的软榻上,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进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人何时才能如神鹰,展翅一飞千里。
殿外月光透过窗棂,为萧砚随披上了一层银纱。
萧砚随心念一动,应是同一轮月照着他和笙笙吧。
心念起,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
慌乱焦躁的情绪,似乎被月色抚平。
嗯,睡不着也得睡!
他得有充足的精力处理好笙笙交代下的事情。
安眠了两个时辰的萧砚随起身,看了眼内殿依旧昏睡着的人,轻叹了口气。
今日,又是一个上朝日。
清晨的上京城罕见了降了飘渺轻薄的晨雾,星星点点,远远看着仿佛是氤氲在素油纸伞上的雨点,让人忍不住想擦拭干净,还素油纸伞本来的清净。
萧砚随想,那些不断的风波,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