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阿依的脸上露出了歉疚的神色,但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看着阿萱,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理直气壮,“我没有骗过你,是你约我来的,是你说会孤身一人而来,我从未说过。”
可那是因为她信任她啊!
阿萱对上哥舒阿依的目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不信哥舒阿依会不明白,她为何敢孤身而来。
大约是阿萱的这声冷笑还有眼中的嘲讽刺痛了哥舒阿依,以至于哥舒阿依的情绪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那你要我怎么做?置我突厥千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吗?你可知荒漠每年都在吞没多少草原,你可知我突厥的百姓有多少连饭都吃不饱了?你们大棠那么多地,只要分一点点给我们,我们就都可以活,为什么不可以?”
“我阿弟都已经死了!他帮你治好了梁煜的眼睛,他那样善良的一个人,死在了你们大棠的军营,如今,就当你还给我,不可以吗?”
“阿萱,我们是朋友,但我也是突厥的公主,我得为我的子民考虑!”
这些,就是哥舒阿依的理由。
家国天下,总是要比个人的情感重一些的。
末了,她义正言辞地说道,“若是你,你也会和我一样!”
毕竟,当年阿萱为了被突厥屠杀的两千余名大棠百姓是何等疯狂,她是亲眼见过的。
她觉得,阿萱跟她是同一类人。
所以,阿萱能理解她的。
可阿萱看着哥舒阿依,神情渐渐变冷。
终于还是问道,“那,为何是孤城?”
闻言,哥舒阿依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收到信后就发现自己的桌案上少了一张地图,她已经猜到是送信的人拿走了。
既然都已经看见了,哥舒阿依想着,也没必要再瞒着了。
反正今日她带了这么多人来,阿萱的武功再高也是逃不掉的。
于是,她叹息了一声,这才开口,“因为那是被你们忽略的一座城池。孤城虽然不大,也容纳不下全部的突厥人,但好歹有那一座城墙在,风沙袭来的时候,那城墙便是最好的庇护所,只要拿下孤城,每年风沙最大的时候,我们突厥就有了能容身之处,我们的子民也就不会无辜枉死了!”
原来如此!
阿萱终于了然了哥舒阿依的目的,没再细问。
但哥舒阿依好似是担心阿萱会记恨她,又解释道,“我前些年就想提议父汗攻打孤城,只是因为你,我迟迟不愿与大棠开战,可如今,我阿弟死在了你们突厥的军营,我想,用我阿弟的一条命换一座城,你应该不亏!”
她说,她前些年就想提议突厥可汗攻打孤城了……
前些年,还不是元德七年……
阿萱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忽然‘翁’地一声响。
原来,提议攻打孤城的人,真的是哥舒阿依。
这一世,因着她们之间的情谊,所以攻打孤城的事宜被拖到了现在。
可上一世呢?
她与哥舒阿依根本不相识,所以就没有拖延,是吗?
恍惚间,阿萱仿佛又看到了那漫天的黄沙还有那把染血的长剑。
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一声轻笑,抬眸间,眼泪滑落。
哥舒阿依一惊,心中不可自抑地一阵抽痛,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到阿萱那如同轻叹般的自语,“我不会那么做的。”
哥舒阿依好似没有听清,不由得开口问询,“什么?”
“我不会为了自己的子民而去攻打别的国家。”阿萱缓缓开口,看着哥舒阿依,长叹了一口气,“是你们自幼学习的便是侵略,所以你才会觉得如今的决策是对的吧!可我不会,我自幼所学,皆是如何守护大棠百姓……梁煜教的。”
最后那四个字,她轻笑说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嘲。
她发现,梁煜教给她的那些,竟都是对的。
哥舒阿依却好似不服,“那是因为你不在突厥!荒漠即将吞没草原,我的子民将会被活活饿死!”
“那你为何不去对付荒漠?”阿萱反问,而后冷声一笑,“可是觉得,荒漠太难对付了?还不如残杀大棠百姓,侵占大棠城池来得容易?”
“不会的!”哥舒阿依眉心紧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以我的性命起誓,绝不会如同我那些兄长一样残杀一个大棠百姓!”
“可你方才不是还说,你做不了主?”阿萱反问,以至于哥舒阿依猛然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见阿萱笑意盈盈,“好,就算我信你,那之后呢?待到荒漠彻底吞没了草原,漫入孤城,你们的子民再一次流离失所怎么办?再侵占我大棠一座城池?你可知此举会让我大棠多少百姓无家可归?”
“阿依啊!那些,也是我的子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