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韩昀整个表情略显惊讶,瞪大双眼说:“你认识周生?” “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叫周生的?”王老师看着我,声音很有磁性。 “这我倒不知。”警局的档案资料里并没有写是如何知道周生这个名字的,于是我摊了下手:“难道您知道不成?” “当然。”王老师淡淡一笑:“因为这两个字是我教他写的。” 韩昀更为惊讶,这次惊讶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瞎猫碰死耗子,竟真让自己碰到了一位认识周生的人:“您……教过他?” “不能说教过,当年这学校还没开,我是志愿者。”王老师眯着眼睛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儿:“当时我们志愿者组织了一场关怀活动,关怀的就是一些自身有缺陷的儿童。大概就是送些礼物过去,然后跟孩子以及孩子家长聊聊,问问有没有什么现实困难,有的话就会上报给慈善机构,看能不能帮忙申请些福利出来。” “所以那时周生还没有流浪?”我问。 “那时没有,这件事要说起来,貌似不止十几年了,好像有二十年多,快三十年了。当年我也才三十多岁,现在已经快六十了。”王老师深吸口气后,双手插兜,在走廊里踱着步子说:“周生那时也不大,但比别的聋哑孩子大些,好像十一二岁?差不多的样子。你知道北都有个城中村吧?” 在另一个案子里又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我点了点头,跟在王老师旁边:“当然知道了。” “当时周生就住在那边,一个很破的房子。他不是自己,是跟母亲。我们志愿者是从各社区、或者各医院拿来的资料,大概知道要走访的区域有几个身体有缺陷的问题儿童,我记得那天去城中村时,天空不作美,还下起了雨。雷阵雨,雷与闪电交织。环境的恶劣,加上城中村那边破破烂烂的景象,让我感觉好像去了某个山沟沟,如果不仰头看远处隐藏在雨幕中的高楼大厦的话。我不止去过那边一次,每次去都有种时间交错感,仿佛回到了自己小时候带过的村子。” 我第一次去时也有这种感觉,虽然我没住过农村。韩昀这样想着,但没说出来,而是从兜里拿出来手机翻了翻说:“您说周生住在城中村,不会就是这个地址吧?”我给王老师看的,是王宝儿买下来的平房、青阳大厦死者唐初住过的那个房子。 王老师停下脚步看了看,随后摇头:“我印象里好像不是这个地方。”他说完后,继续慢步走在走廊里边说:“我是一路跑着去的周生家,手里拎着的礼品、包括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当时周生跟母亲住,只有她们两个人。” “周生有母亲,为什么会流浪,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韩昀疑惑。 “她母亲身体并不好,很瘦,难以想象地瘦。我跑进去道明来意后,她母亲还特意翻了好久,然后翻出一件周生父亲生前穿过的衣服。她问我在不在意。当时确实有些抵触,但人家也是好心,而且我确实衣服都湿透了,冷得都有些哆嗦了,就接过来去屋里换上了。那时周生一直躲在妈妈身后,包括我们坐下,他也是躲在她后面,就露出两个小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去周生家之前,我已经大概跑了五六家,相比较来说,他家的条件是最差的。几年前,在周生更小的时候,父亲因为肺癌,给治病花光了仅有的一点积蓄,最后人没救活。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撒手人寰,留下了有残缺的孩子跟基本没什么劳动力的妻子。周生母亲说这些时都哭得泣不成声了,她说她身体可能也有病,但不敢去医院查,怕真查出问题。”王老师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其实就算周生父亲在时,家里的状况虽然比我看见的那时好,但也仅仅能够维持生计而已。家里的收入来源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国家补助,因为周生是聋哑人,这部分补助加上困难补助,差不多有个几百块。城中村那边有不少捡破烂的,凌晨起床,出村在市里各个小区垃圾桶找能够卖钱的垃圾,后来他母亲就跟着人家,大概十二点多出去,早上六七点回来,正好能赶上周生醒来给做饭。” “确实挺不容易的。”韩昀叹了口气感慨道。 “其实光是北都,活着不容易的家庭也有很多的,但我接触到的,他家里算是最惨的了。”王老师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双手背到后面,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说:“不过当时我也没什么钱,有心无力。即使如此,那天离开,我也将兜里揣着的大概四五百,放在了窗台上。我当时把他的事儿,跟那些支援者说,大家后来又募集了些钱,没多少,大概几千块,只能解燃眉之急。周生的母亲也不识字,没上过学,虽然是自己孩子,其实她也不知怎么跟孩子沟通,一旦孩子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她都是一把拉过来,然后拿着扫帚在屁股上打两下。我去送钱的那天,钱放在面前,跟她解释这是募捐来的,是一份心意。那一小摞钱,一个不注意被周生抓了一张撕碎了,那天她就是拽过周生去厨房,拿起扫帚打,打得挺狠。我赶忙过去拦着,后来她才跟我说了她们母子都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