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元年,腊月初一。
寒冬腊月,说是滴水成冰是有些夸张了,但若是去看昨夜放在屋角的那盆洗脚水,那木盆表层正是有一层薄冰来。
刚过五更天,更士敲打的梆子声不过才三五下,乌二娘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床上闭着眼睛又躺了一会子,乌二娘还是赶紧起了身,刚从被窝里头出来,哪怕是穿着中衣呢,这外头的冷空气还是让乌二娘打了个寒颤。
乌二娘搓了搓手,忍着冰凉把昨夜准备好的衣衫从架子上拿下来往身上套。
就着外头的天光,乌二娘也就不点油灯了,就这么穿好了衣裳,梳好了发髻搓着手开了门,顺便端着屋角的洗脚盆倒在了院子里那已然光秃秃的小小花圃中去。
昨夜就留了火的灶台还有些温度,锅里上头是温着的米粥,下头是温乎的锅底水。
乌二娘就着这锅底水洗了手脸,用布巾子擦了脸,再从乌二娘她阿耶在世时给她打的梳妆台上拿出一小瓷罐,用一旁的小银匙挖出一点儿带着花香味儿的油膏,仔细的往脸上涂。
脸上涂过了,手上沾的那点儿也不浪费,两手一起搓吧搓吧,让双手也沾上点儿油膏来。
要知道,往常这个时节,乌二娘可不舍得去颜香记花接近二两银子来买这么一罐子香膏擦脸用。
顶多这时候,乌二娘会去买上两斤肥肉膘,自己熬出油来,再加一些不值钱的草药,熬成带着药味儿的油膏用来涂抹双手。
那熬完剩下的油还可以继续吃,剩下的的油渣也不浪费,留着佐粥就是顶顶好的滋味。
可现在已经在长寿坊的妇产堂坐堂近一年的乌二娘,每月领的薪俸早就攒下不少来了。
一两八钱银子的香膏是价高,但乌二娘自觉作为一个女医给人瞧病可得干净整洁,这仪容上也得注意着些。
因此,乌二娘这才舍得花钱买香膏来用。
一碗米粥,一个鸡子,一点子咸菜,这就是乌二娘的早食了。
待得乌二娘吃过了饭食,她就回屋子里头拿了自家家传的金针囊袋,仔细的系在腰带上,这才锁了门往街口走去。
乌二娘出门的时候,天光已亮,街边有的铺子已然开了门。
还有专门做早食的摊子,一条街上三五家总是有的。
所以,这会子街上的行人也不少,来来往往都是人。
间或还能看到骑着高头大马腰上跨刀的金吾卫在来回巡街来,有的金吾卫不仅戴刀,背上还背着长弓和箭支。
不过,金吾卫是到巳时(9:00)就要撤回武侯铺去了的,接着上岗的就是巡街捕快了。
巡街捕快虽然也戴刀,但可是没有马匹可以骑的,也没有弓箭可以用,全靠两条腿和一把刀来。
因着前几年大唐水军打下了南地一个不小的岛,又靠着强盛的姿态,用黑火药开道,一举让林邑国(今越南南部地区)和真腊国(今柬埔寨地区)俯首陈臣。
如此,就有不少商人趁机造船,跟在大唐水军之后于大唐和这些地区之间进行往返贸易。
更因着南地气候温暖,水源充足,一年两季乃至三季种稻都是能行。
就有不少豪商带了瓷器、丝绸物品南下买地,又提了大价钱招人去南地种田,收了粮食再运回大唐来。
本就繁盛多民族的长安,现下更是处处都是商机,再是没本事的汉子靠着一把子力气或是给人扛包运货或是做个腿子都能混个饱饭来吃。
因此,长安城里的治安如今是真的很不错的了,巡街捕快们做的最多的事是指挥交通,别让道路拥堵,以免发生踩踏事故。
乌二娘在路口略等了一会子,就有熟悉的妇人同她打招呼。
“二娘这是去当值啊?
忒是早了些,来,这饼你拿去吃,还热乎着呢。”
乌二娘先是应了声,然后赶紧伸手阻挡非要给过来的蒸饼,“周婶子,我早食在家吃过了,真不要了,你快拿回去。”
“你这孩子,跟婶娘客气什么?
上一回要不是你,俺家小葫芦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给,快拿着,诺,都包好了,你拿过去吃。”
周婶子说得是上月下旬有天夜里她家小孙子夜半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最后周婶子抱着孩子和自家媳妇求上了乌二娘门上去,是乌二娘使了金针,给小葫芦把温度降下来了的。
周婶子不给乌二娘拒绝的机会,把用油纸包好的蒸饼怼到乌二娘手里后,她就拐着篮子快步离开了。
手里拿着还带着些温度的蒸饼,乌二娘不禁无奈的笑了,突然一声儿清脆的喊声响起:“乌姐姐,乌姐姐,你来的好早啊。”
“九月,早啊。”
“乌姐姐,早啊!”
九月一边说着话一边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掏出一个滚烫的鸡子,“给,乌姐姐你拿在手里能暖和些!
待得温乎了,还能剥来吃呢。
还要多谢乌姐姐上回帮我解围了,要不是姐姐你,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被管事骂呢。”
九月与乌二娘不同,乌二娘是妇产堂的坐堂女医,九月是妇产堂的医女学徒。
虽然在妇产堂做事,哪怕只是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