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熙走到顾安和的位置,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
自然光线只能探到楼梯的一小部分,冗长往下的空间里装着白炽灯,有一些灯管已经坏了,滋滋的声响中光线一明一灭,仿佛随时会有无数只手从望不见底的黑暗中伸出来。
忽然,钢琴的音调穿过空间的缝隙透出来,乐声从和缓到急促,在某个最高点骤然停止。
所有人的心脏提起又落下。
动听的儿童声音伴随着音乐,唱起了一首歌:
什么声音从屋外发出来?
快听,
很响亮的声音;
那是风雨之夜痛苦者的哀鸣。
什么画面从眼前飞过去?
快看,
很美妙的画面;
那是清澈魂灵信仰者的显形。
什么味道从鼻尖冲过来?
快闻,
很沁人的香味;
那是执着信念坚定者的自省。
……
歌词很长没有重复,先提出问题,后引导,最后给出答案,一字一句清晰地进入脑中,就像在大脑上印刻下来一般,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叹息都能让人回味无穷。
“哎哟妈呀,怪瘆人的。”许明亮颤栗了一下,脚下发软,“乖乖,我还没娶老婆呢。”
“那二百五我还是不要了。”赵文康侧头看一眼曲翰飞,“我老婆还等着我回去生孩子,命要紧。”
曲翰飞嘶啦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脑门,说实话,他也有点怕。
他参与过一些密室逃脱综艺节目的录制,因为知道流程,他不会有什么害怕的感觉,跟拍的摄影师更不用说了,NPC从哪里跳出来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在这音乐一起,还真的让人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泽洋本来还蹲在洞口,双手抱胸捋了捋双臂,脊背的寒意却有增无减,他默默地退到了边上,以防谁的脚一抖踹到他屁股上,这要是滚下去没摔死也得吓死。
又是一阵激烈的钢琴音乐,底下传来咔哒的声响,金属的拖拉声像是鬼魅哀鸣一般从楼梯里传出来。
“老曲,”赵文康哀嚎一声,“真他妈够吓人的。”
曲翰飞抬手抹了抹额头,语速快得像是机关枪扫射:“哥们,我们摄制组先撤了,小李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把她安全带回来。”
三个人不等他们回话,扛机器的扛机器,拎包的拎包,转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我、我也不下去了。”秦泽洋缩在墙壁上,双手抱着膝盖,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在这守着,以防有人偷袭。”
说完,他警觉地左右看了看。
宽大的长廊,空无一物的巨大空间像蹲伏着的巨大怪物,破败的玻璃窗户里透进来细碎的光线,处处显现出阴森的惨白感。
他抬起头,看着傅正卿他们。
顾安和从始至终一直盯着阶梯,金兴鹏四处走动观察周遭的环境,傅正卿则是垂头看着李景熙。
又是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
秦泽洋浑身一阵颤栗。
但那四个人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外部环境,连李景熙都是,她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沉浸于睡梦中,他以为她应该害怕才对,但她的嘴角却勾着一个笑容。
有点丢脸。
秦泽洋挠了挠头,心脏痒的厉害。
难道她不怕?不应该啊,她连恐怖片都不敢看。
这时,静止的画面里终于有人动了,是他侦探事务所的冤大头主顾傅正卿。
傅正卿抬手轻敲了两下李景熙的额头:“当口水歌听,不要细想内容。”
李景熙歪着头,声音很大地反问:“你说什么?”
耳朵里全是钢琴声,歌词依旧清晰地飘荡在耳中,化成黏糊糊的液体,包裹着耳膜。
她想起自己在孤儿院时,偶尔会眺望远方,山景连绵不断地在眼里呈现,氤氲于光线的雾气中,模糊的轮廓慢慢扭曲变形。
金兴鹏终于觉察到了她的异样,快步踱到她身边,大声地吼:“熙熙,停止幻想。”
“啊?”她又大声地吼回去,“你们在说什么?”
空气里似乎有一股热浪,不断以光的速度冲进她的嘴里,瞬间侵袭到四肢百骸。
所有人的脸开始跟山景一样,慢慢旋转环绕,扭曲以后像是雪糕一样融化成一堆,变成了奇形怪状的物体。
“可恶。”金兴鹏着急地拍了拍顾安和的肩膀,“顾医生,你想想办法。”
“打她耳光。”顾安和收回神,终于开口。
秦泽洋等了一会,那三个男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手抖的厉害,却没有一个人伸手。
他抽了抽嘴角,怒斥:“我说都这时候了,你们作为男人,Man一点行不行,打她是为了救她。”
“你来。”三个人异口同声,说完,自动让开了位置。
秦泽洋:“……”
他垂下头,给自己的结局沉痛地哀悼两秒钟后,终于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熙熙面前,他举起手,深吸一口气后,用力地挥了下去。
李景熙的脑袋因为惯性歪了一下,空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