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东市,方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东市共有商行二百二十行,其行类遍及香料、药材、玉石、珠宝、瓷器、金银器、丝绸、茶叶、象牙、胡琴、珊瑚、胡椒等。
而丝绸、成衣、裁缝铺子等正在东市中间偏西的位置。
于是,我们顺着东市最西边的糖水铺子一直往东走,行了大概三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胡掌柜的裁缝铺子了。
现下铺子里的客人并不多,胡掌柜正在高柜后悠悠闲闲地拨着算盘。
看到我们进来了,她忙揣起手迎了上来。
“姑娘看着脸生,是第一次来店里吗?”
她笑吟吟地问着,笑容礼貌又克制。
我朝她点了点头,示意燕儿将衣裳给她递了过去,说:
“之前府上在贵店里定做了些款式,但回去试了后,发现尺寸不太合适,特意拿回来想请掌柜的再改改。”
听到是要改尺寸的,她习惯性地垂下眼去扫了眼衣裳:
这些款式都似是今日隅中时送往永宁坊齐府的。他家府上二姑娘的尺寸可从没记错过,怎么要改?
胡掌柜略微地有些沉吟,虽然疑惑,但她毕竟是生意人,那些心思自然不会表现在表面上。
于是,只听她轻声地询问道:
“姑娘可容我再仔细看看衣裳?”
我微微颔首:
“请。”
得到了我的许可,胡掌柜走上前来,伸出手翻看了半晌,确认的确是齐府的那一批衣裳后,看着我,柔声细语地问道:
“姑娘想怎么改?”
“按我的尺寸,改一下长短。”
“好啊。”
胡掌柜抬起眼来,扫了我一眼,心里大约的估算了一下,道:
“姑娘身段窈窕,并不难改,只是店里改本店的衣裳是伍拾文一件,收个手工钱,姑娘看这个价格可还合适?”
“可以的。”
我点点头,唤来燕儿点了铜钱准备付账,却见胡掌柜在账单上一笔一划地写道:
永宁坊,齐府,大姑娘,改衣裳贰件,收定金八十文。
这可当真是个妙人!
仅凭一件衣裳就能摸出雇主的信息,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长安城的东市,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十日后,您再来取。”
等我带着燕儿从裁缝铺子里量完尺寸出来时已到了酉正,天色正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华灯初上。
我有些饿了,正好惦记着来福楼的事儿,于是打算带着燕儿去来福楼里觅些吃食。
却不想,刚从铺子里出来就看到隔壁的裁缝铺子里涌进去了好些人,他们正在推推搡搡地揪着一位年轻人,嘴里更是腌臢泼皮般的骂得好不中听。
“有辱斯文!你们这是有辱斯文!”
那个被揪着的小伙儿赤着脸,一点一点地回扯着自己的衣裳,冲着众人怒喝道,只可惜他翻来覆去的就只会这么一句话,明显是个读书人。
我不愿凑这热闹,想要带着燕儿避开他们往西去。
却不料,小伙子猛的被人一推,推倒在地上,正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这书生看着长得好生眼熟,似是那对李家兄弟的兄长。
我沉吟着。
也许是看不惯有人这么被欺负,也或许是因与李家兄弟的相遇让我想起了那放歌湖上的仙子般的女子,让我顿时有了一种相形见绌的落魄感。
我想帮帮他。
“燕儿,去看看。”
“喏。”
不多时,燕儿过来回话。
原是那李家长兄在隔壁铺子里定了衣裳。
今日是约着取衣裳的日子,但谁知在来的路上却被窃贼切了钱囊。
虽说定衣裳的银钱已经付了大半了,但总归还是有些尾钱没付的,因此掌柜的并不想将衣裳给他,但李家长兄又着急穿,从而吵了起来。
“还差多少文钱?”
“说是差一百文。”
“倒是不多。”
我沉吟了半晌,这次出门带了三百多文,除去改衣裳的钱还剩下两百余文。
“去,替李家长兄先垫上。”
“这……姑娘……”
燕儿扭捏着看着我,犹犹豫豫的不肯去。
“不妨事,快去。”
我催促着。
燕儿没法子,只得替李家长兄先将银钱给掌柜的垫上。
她从掌柜的手里取了衣裳,将衣裳递给李家长兄时,反反复复地叮嘱着让李家长兄回家取了银钱后,一定要将垫付的钱送到永宁坊中书舍人家齐府的后门。
直到李家长兄跟着她一起重复着念了好多遍,她才念念不舍地回到了我的身边。
“在下李友,字多福,万年县人。”
李家长兄拿着衣裳弯着腰,深深地向我作了个揖。
“姑娘今日大义,不知该如何称呼?”
“萍水相逢,不足挂齿。”
我轻轻地回了个礼,便带着燕儿走了。
走出了十好几步路,燕儿悄悄地回头看,附耳说道,
“姑娘,那呆子还在呢。”
我笑骂她顽皮,赶紧加快了步伐。
到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