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没见我正在与你家少庄主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婢来插嘴的份呢?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没有半点规矩呢。”
白明嫣看着燕儿冷漠地嗤笑了一声。
气得燕儿瞬间红了眼眶:
“你……”
她抬起眸,见韦十七在那边火堆旁一副耳目闭塞、不闻不问的样子,心中更是一阵怒火。不过,见我在身后悄悄地给她打了个微微压低的手势,她硬生生将那怒火压了下去。只是狠狠瞪了白明嫣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燕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白姑娘请回。”
我默默地坐回火堆边,缓缓出声,替燕儿解了围,又将装有虫粉的行囊小心地收好后,递给一旁的燕儿,说道:
“快睡吧,有我呢。”
说完,我用余光偷偷地观察着韦十七的反应,心里已然有了数。他虽然表面上看似无动于衷,但眼角的不经意地瞟向白明嫣的动作,已经透露了他的想法。
“嗯。”
燕儿抿着唇,脸色难看得要滴出水来。
听话地抱着行囊扭过头去,缓缓合上了眼,将白明嫣晾在了一旁。
白明嫣站在这里坐也不是,留也不是,讨了个没趣,便悻悻地走了回去。她刚挨着韦十七坐下时,就见韦十七“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冷然说道:
“我去守夜。”
说完,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兵刃,抱在怀里就向卢阳的方向走去。
“生什么气啊。真是的……我做什么了嘛……”
白明嫣看着韦十七的背影不满地嘟囔了起来,边说边朝着火堆里摔着细沙,弄得火堆烧得“啪啪”直响。
“啧啧啧,小娃娃。”
忠叔躺在火堆旁将自己缩了缩,转过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不一会竟打起鼾来。
……
日子就这样,一晃又过了十日,到了正月底。
我们来到这河西走廊上的边陲小城里已经五日了。
小城的情况远比想象中糟糕。
虽然它位于战略要地,但长年的战乱已使得城墙破损不堪,百姓们更是生活困苦。
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卖儿卖女,当奴作役只成为边陲小城的常态。而城中的守军虽然在努力的维持着秩序,但人手不足、物资匮乏使得他们也难以应对不断逼近的敌军威胁……
怎么办?
随着敌军的威胁日渐临近,已有不少百姓开始举家迁移,只剩下少数无法随着大部队迁移的老弱病残还留在城中。
城破已是时间问题。
我们这一行人在城郊的一座废弃的寺院中临时落了脚。
卢阳和韦十七几乎每日都在与当地的守军交流防御策略、物资供给和逃生路线,忙得脚不沾地,好几次都带着我,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到了这里之后,他们没有一人再提过关于“铸币”和“铜铁金刚之术”相关的任何话语,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觉到了他们的压力。
“对不起。”
有一日,从守军处回来,卢阳拉着我,轻声说道。
我知道他是为了当初韦十七与白明嫣设计我的事情道歉,我点点头,没有作声。
或许之前我会责怪他的选择,但在这样的时刻,那些过往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我理解你。”
我柔声说道。
他笑了笑,温柔地拉着我的手,眼里的光逐次亮起。
后来,每日空闲的时候,我都会带着燕儿穿梭于市集和医馆之间,尽自己所能帮助这些苦难中的百姓们。
而白明嫣的态度似乎也有所改变。
真正历经了苦难,或许人才会真正成长。
很偶尔的时后,她会陪着我和燕儿一同去市集采购一些药材和食物。虽然她的话还是不多,偶尔看见燕儿还是忍不住与她呛两句,但我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在渐渐缓和。
“听说,敌军又向咱们这边推进了,就在三十里外的村子,就已经能看到烽火了哩。”
市集上,一位卖竹筐的瞎眼老人,正一边编织着手中的竹篓子,一边与身旁卖扫帚的老汉缓缓说道。
“三十里?不不不,昨日我才听镇上的刘混儿说,水牛村那边涌进来了一群流民,说是逃难来的,诶哟,可惨了,好几个四肢都不全呢……说是水牛村已经被贼人烧了,还有个四岁的娃儿死在了他娘的怀里,被贼人一块串着煮了呢!”
“啊!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我家大熊年前就带着婆娘和小子离开了,就留下我这一个老不死的,能怎么办?活一日是一日吧。你呢?听说你家小翠前几年去王员外家做了姨娘,现下如何了?”
“她?她早跟着王家逃难去了,还哪里能想起我这一把老骨头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身边不时响起一些妇人的低声抽泣声,而她们的小孩子则不解地看着哭泣的大人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阿娘,阿爷怎么还不回来?我想阿爷了……”
“阿娘,阿爷带着弟弟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呢?我也想阿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