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魏尔伦不快地从巡逻舰底层走上来。这次委托的从业人还算方便,至少漏水的船舱他是再也不想再住了——就算只有六个小时。
他嫌恶地皱起眉,在港口的海风里眯起眼,柔软的发丝被带着潮意的风吹起……
即便如此,出色的容貌与修长身姿依旧吸引了不少港口迎接亲人朋友的年轻姑娘瞩目。
保罗·魏尔伦不久前从他人口中听说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兰波……你的运气实在不好。”他微笑着回想那个消息,隐隐有几分平静中虚浮的惋惜。
从去年法国政府的人再次找到他后,保罗·魏尔伦往北边前行的过程中逃跑了。
别说任务——就是身为军事储备的超越者本人,也不见踪影!
实在很无趣。
人类,呼吸、吃饭、排泄——仅此而已。
这就可以算作是人了吗?
不管去到哪里,全是破烂不堪的地方,找不到任何存在的价值。
许多年前,保罗·魏尔伦一个人从任务地点归来后,他就再没有过同行者。
他一个人足够完成所有的任务。
也正是因此,他从情报员转为更为地下的存在。
暗杀者。
显然,这份工作对他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无论法国知情的哪位高层,都异口同声这么认为。
保罗·魏尔伦不这么认为。
只不过……
一切都无所谓。都一样。仅此而已。
反正他干的都是工具的活。搜集情报完成任务、杀死某个人……都只是联络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最近一次帮法国完成任务是在英国,在不知道名字的那名骑士的加冕仪式上——当众让他成为了数十块。
保罗·魏尔伦抚摸着手下的白桦树树枝——约莫一手臂粗长,用异能力轻松地将它削成了一个粗略的十字架——
标志。
属于保罗·魏尔伦业绩证明的标志。
正如恐怖分子袭击后会认领事件,保罗·魏尔伦等暗杀者也会给潜在客户标明身份。
不过,这一年来保罗·魏尔伦都在柏林,那委实是一个无聊透顶的地方——咖啡馆连酒水都没有!
每个星期日的清晨,吵吵闹闹的信教者一群又一群前往菩提树下大街——
“多好的天气啊。”
“多好的天气啊。”
“上帝用一句话就创造出了这一切。我们人类的才智不可能创造得出来。”
“很难。”
“上帝是全能的,他的名字是伟大的,甚至是永远伟大。”
“阿门!”
滔滔不绝的信徒向路过的普通人宣传着心中信仰,却受到冷遇——每到这时候,保罗·魏尔伦就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把房子租在这儿……
为什么?
若是一个人来到柏林之前,没能向菩提树下大街的任何一个旅店老板提前通知他的到来,让他们为自己适宜地准备好一间在二楼的套房,那么在这个国家的首都,他就会对下榻之处如此乡村式的简陋感到难以理解与不满。
住宿费用当然是与时俱进,但是房间设施却很简陋,家具从一切可能的拍卖中买来拼凑在一起,装饰显露出一半某种表面上的华丽和一半由于过度使用而产生的剥蚀。
而没到冬天,雨雪、风暴与严寒使得柏林的广场与街道上大面积的污泥看起来加倍的恐怖。水面一望无际。
菩提树下大街的马路清洁工把十分奇特的、完全呈糊状的物体扫到了一起,这根本就是无法落脚的世界!
保罗·魏尔伦并不喜欢苛待自己,临时起意骗过任务联络人的视线后,他在这个城市落脚,并不打算应付法国滔滔不绝的来人。
这一失联举动无疑惹怒了上层的那些“先生”——很快,关于“暗杀王”的情报就在地下市场宣传得沸沸扬扬。
这下保罗·魏尔伦想离开这再找一个据点就更难了,本来在伦敦,他倒是准备了一个落脚点,可难道在英国人气急败坏知道当初出手的人是他时他还能安然待在那个冬天有朦胧雾气的国家吗。
大不列颠和法兰西同样,或许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少五花八门的异能力者,谁知道会不会有猎犬鼻子特别灵敏呢?
整整一年,保罗·魏尔伦搬了一地窖的酒水,纵情欢饮,白日在睡梦中度过——他什么都不再奢求。
很快,新的空虚就笼罩了他。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去给出卖自己的法国添堵?没有兴趣。
从头至尾,他就没有在意这个国家。
全然无意义的生命。
直到某一天,夜里,他想起来去“拜访”原先的联络人据点,从地下情报仓库里意外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落款是——
去年的五月。
本以为死去的死人本该是惶恐的事,保罗·魏尔伦却有些畅快——终于找到可以做的事了,他想。
兰波,当初没有杀了你,我会做完之前没有完成的事情。
然而,保罗·魏尔伦很快陷入了更深的失望,上面写着:九年前没有死去的超越者——阿蒂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