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起了些私闻,传皇上近日流连潇湘殿,宿至卯时,直到早朝时分方才离去。
此事无甚遮掩,一经打探,很快知晓皇上将从南郡带回来的那名俘虏,安置在潇湘殿。
还听此名俘虏容貌艳姝,天然媚骨,这才使得皇上在见到对方的第一面就将人掳了去。
帝王行径看似专横荒谬,可朝臣们已经习以为常,毕竟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批人掉了脑袋,谁还敢说个“不”字?
当然,还有臣子秉着赤心报国的习性,接连正言直谏。
谏言云云,盼皇上以朝务为重,就差点没把望皇上勿要酣歌于室、殉于货色写在脸上。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批朝臣见机而行,开始往后宫里送人。
自新皇登基,三年来后宫悬空,莫说凤位,连个妃嫔的影子都不见,眼下皇上有那种心思,他们效劳的时机不就摆在眼前?
短短几日,不管是劝谏的还是往后宫送人的,都各自挨了三十道板子,于此事,只得纷纷默契地闭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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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德殿内。
萧隽身着玄色龙纹常服,执狼毫批注奏折。
今年开春,从幽州、邯州送来数道上报灾情的折子,幽州急报尤甚。
其境内降雪严重,十五郡四十一县内就有六郡十三县受冰雪影响,冻坏无数粮食和马匹。
幽州作为大邺防守西北的重要关线,支援给将士们的粮食和马匹势不容缓。而在幽、邯两州折子的右侧,撂的是齐、涑两州紧急送来的奏折。
涑州入春无雨,颗粒无收,旱情初显。
换言之,就是跟朝廷要钱、要粮食。
萧隽狼毫一批,准了,此事交由治粟内史办理。
折子下去不久,治粟内史郭常携太仓丞刘孝儒,双双站在轩德殿外觐见。
萧隽眼也不抬:“宣。”
一前一后进来的官员,皆年过四旬,灰鬓虬髯,生得一副忠心耿直的模样。
两人齐齐下跪,涕泗横流,哭说实在拨不出赈灾的钱和粮食。
前些年连年征战,几乎耗空国库,邺朝初定至今三年,内局尚未恢复。
且这两年灾情不断,一直往各州拨钱和粮,而今库藏吃紧,皇上拟定拨付的成数,实在拿不出。
萧隽狭长的冷目微眯,皮笑肉不笑道:“拿不出?”
郭常在帝王的俯视下,频频擦拭冷汗,本欲开口的话咽回肚子,改口道:“臣、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萧隽目光落在弹劾郭常的折子上,不动声色地继续打量这位臣子。
郭常噤若寒蝉。
须臾后,萧隽道:“行了,下去吧。”
郭常和刘孝儒告退,甫一走出殿门,两两对视,彼此搀扶着走下长阶。
经过的宫人行礼,他们立刻唤宫人上前搀扶,从轩德殿走出来,腿还在打抖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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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萧隽将弹劾郭常的折子一本一本看完,跟着奏折送来的还有几本账册,清晰罗列着郭常这些年的从克扣贪污中所得。
看完,将账册扔到一边。
郭常把柄泄出,朝堂上与他不对付的官员进谏的折子犹如雪花般送到御前,怒斥郭常滥用职权,科敛民户,以身试法,理当枭首示众。
灾患未解,满朝的臣子们就率先吵成一片。
萧隽只觉头疾又犯了。
李显义轻轻捡起账册,默默往玉盏上添了热茶。
“陛下可要召宣太医来见?”
萧隽:“不必。”
又道:“出去走走。”
李显义忙拿起绣制九金龙纹的大氅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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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犹冷,行往御花园的途中已有桃花初绽,芬芳淡雅的香气在空气中浅浅漫开。
甫一踏入观林苑,便听到一阵女子娇俏的闹声。
李显义观皇上面色,呵声问:“何人在此喧哗?”
值守的宫人连忙上前应答,是前几日臣子们送来的那些女子。
其中不乏侯门贵女,皇上虽无打算,可人送都送进宫里头了,挨了板子的官员仍没死心,想着板子不能白挨吧,人留在宫内,总能寻到机会,万一真留在皇上身边呢?
萧隽猜到这群臣子的心思,嘴角扯了扯,冷道:“把人都带过来。”
十几个婉曼姣美的女子被带了过来,年龄至多都不过二十。
她们没见过龙颜,可私底下探听过些许。
据传当今皇上身怀异族血统,留着蛮族之血,独断残暴,征战几年,踏着尸骨血海过来的,本以为生得如罗刹那般孔武凶憎,却不想似天神抵临。
李显义呵斥:“放肆。”
忘了反应的几位少女连忙低头,齐齐跪下。
萧隽意味不明地笑笑:“将孤的烈天弓拿来。”
兵库中,此弓弩跟了萧隽多年,他缓慢擦拭着箭矢,抬指抵上弓弦。
深知帝王心思的李显义暗叹,心想这群侯门贵女今日也算触了霉头。
皇上天生神力,御得一手好弓,眼前情形,是要让朝上那群官员们知难而退了。
李显义指着百丈之外的桃树,领着侯门贵女们都过去并列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