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敬并未料到文载道的土遁术如此高明,竟也能在六百多丈深的土层中行动自如,且犹有余力。
他得的乃是中古厚土宗真传,本以为自己在功法上有绝对优势,逃得性命不成问题。孰料文载道此人,终究是个元婴修士,便是修习残缺功法,也足以在土遁上与他匹敌。
更麻烦的是,在地面之上,还有一个元婴修士一直紧盯他的身影,他便是加快遁行速度,也顶多甩脱文载道,却不能从陆鼎一的神识中逃离。
他自不能真的遁行至天阙山,几百万里路,便是在天中飞,都要休息几回,才能抵达,更何况是在深土中遁行。
五日之后,张元敬让源生石变回圆石模样,将他圈在其中,停在土中不动了。一动不动。
对文载道来说,这变化来得极为突然,让他狐疑不已。
他虽不知道一个修习全本分土诀、全本厚土功的结丹修士,可以在深土中坚持多久,但比照他自己的情况,他推测张元敬至少要十日、甚至十五日才会力竭。
故此,他怀疑这是张元敬耍的一个花招,要引诱他靠近,好施展什么诡秘手段。
他不知张元敬为何要耍这种错漏百出、一望便穿的手段,但既认定是陷阱,自不会贸然出手,便停驻在张元敬上方十丈处,仔细观察。
地上的陆鼎一见状,自然又开始催促文载道行动,文载道干脆当没听见,就在土中摆了一个行功的姿势,开始打坐恢复法力。
陆鼎一气得够呛,对文载道便是一顿冷嘲热讽,恨不能自己也会土遁术,钻下来将张元敬掳走。
文载道不为所动。
他这元婴境得来不易,当年从芥子空间的空间通道穿空时,不知被何种天地伟力所引,并未直接回到东胜界中,而是流落在界外的一块巨石上。
他在界外空间兜兜转转,被天外异魔追得如丧家之犬,几次差点被异魔分而食之,好在运气不差,终于被他寻到一处入口,从中钻入,而身后的众多异魔则被从上方降下的天雷全部灭杀。
他离得甚近,被这雷力波及,一身残破,但又得了新生发的灵气不断修补,竟由此直入结丹大圆满,并突破至元婴境。
整个过程,充满了危险,每一息都在生死间徘徊,只要有一次他扛不住雷力的破坏,便会化作飞灰。
于生死关头,他多年苦修打下的坚实根基起了关键作用,而土功带来的厚重优势,也是他能够撑住的一个重要因素。诸多机缘巧合下,他竟然顶住了雷力的殛灭,破而后立,竟一举奠定元婴之基。
结果当然可喜,但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这其中是何等艰难,又是何等侥幸,若他可以选择,他绝不会选择这样一条晋升之路。
时间在极度枯燥中一点一点过去。地上的陆鼎一也是平静下来,不再白费力气催促文载道。
文载道算准了时日,直到第十一日,方才捏着那黄色珠子,缓缓靠近下方的大石。
到大石上方五丈处,他凝神静气,侧耳倾听,一开始竟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他完全把神识集聚于大石上,方才听到极其微弱、气若游丝的呼吸声。
是沉眠?还是气竭?文载道判断不出来。
他最为担心的,莫过于张元敬宁死不想被擒,故而藏在土中,依靠某种来自厚土功的秘法维持一缕生息,试图顽抗。这或许是个可行的办法,但若是修为不到,反而伤及性命。
此人脑中,可是装着他们文家几千年来梦寐以求的土法八诀,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若是不察,任由此人作死,土法八诀便再无人知晓,也再无从获得。
但是,此等情形也有可能是张元敬装出的假象。当初,此人在簇山中击杀天魔渊元婴修士,可不就是用的这种伎俩!
他犹豫片刻,决定再看一看。
陆鼎一在上边看见文载道行动,还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出手拿人了。未料此人竟下去几丈,又停住不动。
他怒极反笑,传音过去说道:“文真人,难不成修习土功的修士,都如这张元敬一样,有‘鼠道人’的外号?”
文载道知道此人一开始便看不上他,所以三番五次嘲讽他,心中冷笑一声,却也并不露出恼意,只回复一句:“此人就在这里,早一点抓、晚一点抓,并无区别。且再等几日!”
陆鼎一被此话噎得额头青筋直跳,恨恨骂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三日过后,张元敬所在的大石依然毫无动静。
文载道见状,不曾心安,反是更加疑虑起来,因为张元敬此等举措实在太过于反常。若是他不能在深土中久持,便不该停止不动,自寻死路。
文载道绝不相信,一个修士仍有逃生希望之时,会自陷绝地,故意让自己去死。
因此,他始终觉得,藏在石中的张元敬必定依然无恙,且正睁着两只充满杀意的眼睛,瞪着他,等他上钩。
故而,即使到了五日之后,他仍旧按兵不动,只是等着张元敬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