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留出现在May的摄影展的时候,刚好是巴黎的早上八点,摄影展还有一个小时开始。
May本来要来接祝留,后来临时有个老艺术家在路上出了点事情,May跟祝留说了一声就跑过去了。
墙壁上挂着的都是May的得意之作,祝留慢慢地走,细细地看。
跟项逢的相遇就像是一场梦,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直到此刻,她的心绪还是有些乱,这种状态简直不像一个已经在珠宝界竞争最激烈的公司站在顶层的女人。
祝留突然在一张照片前停了下来,照片的右下角标着拍摄地点是Fifth Avenue,也就是美国纽约第五大道,繁华到足以支撑起太多人的梦想的地段。
祝留想那可能是May这几年飞去美国的时候拍的,有的时候她一去就是一个月,好像对任何地方都没有什么留恋。
虽然May说她在中国定居,但是祝留感受不到那种深切的依偎感,可能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又或许是May经历了太多事的原因。
镜头的大光圈突出了画面的主体——两把毫无装饰的木制椅子,而起到背景作用的是匆匆行走的人们。
两把椅子摆成了120°倾斜的样子,就像上面应该坐着两个倾身附耳交谈的人,如同在喧嚷的人群中无意遗落的空白与寂静。
祝留看着这张照片,足足站了十分钟,期间有一位男士来搭讪,祝留连个头都没转。
她看着这张照片想到了Marina Abramovic 的“The artist is present”。
艺术不是过多地填充,不是赘余地修饰,那太容易令人们疲惫了。
或许艺术真正的目的,不是解答,而是引导,让人们自己去发现答案,让人们自己去填平心里的沟壑,续写残缺的乐章。
祝留想起了四年前自己刚和项逢分手的时候,她回了一趟延熹大学,待了两天。
女人这种生物感情不顺的时候往往喜欢求学,不过大多不是出于对知识的渴望,只是想暂时寻找某种宁静又纯粹的感觉。
命运的礼物往往藏于迷雾,当你感觉快触礁时,它不会把礁石挪走,反而会把水位升高。如此,你便可靠自己的力量畅行无阻。
那是祝留待在学校画室的第二天。
祝留从昨天早上吃过早饭就来画室了,在画架上固定好素描纸后,拿起铅笔她也没有动作。小手乖乖地放在腿上,铅笔划过奶杏色棉布裙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祝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今天下午三点整幅画已经有了点大致的样子了,一个穿着藏青色体恤衫的男人在床上沉睡。他的头枕在左臂,露出了半张脸,身体只搭了个床边。腿是蜷起来的,但是裤子布料包裹的肌肉仍能清晰地展现出力量感。
“呦,这么沉静吗?”祝留转过头,怎么也没想到来画会儿画又会碰到张桓。
张桓凑过去,又细细地看了看,开口:“你看过《Flaming June》那幅画吗?”
祝留点了点头说:“雷顿倾注心血的一幅画,现在是庞塞艺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张桓笑了“我又不是上课提问,不用回答得这么官方。”
光线很自然,祝留看了看自己的画“您是觉得我这副画也有维多利亚时代的古典主义美感吗?”
张桓看着她问:“小姑娘,好久没来了吧。”
祝留感觉很内疚,好像辜负了张桓的期许。
张桓见她小脸儿都有些红了,忙摆摆手“唉,这有什么了,谁没个年轻的时候,总要多尝试尝试,才能定下性子来。”
“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我听说你还缺了好几节理论课?”
祝留惊讶地抬起头,人生第一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责怪你的意思,我当年还休学了一年呢。轻车裘马的年纪,虽然车马都没有,但那种心气儿是有的。能不能给我讲讲去做什么了?”张桓笑着看着她。
“我去焕颜设计部实习了。”
张桓一点都不意外,“哦,喜欢珠宝设计。”
祝留听着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其实,其实也还好。”
“那是?”
“嗯,感觉是蛮好的机会。”
张桓笑了,冲着祝留画架上的画努了努嘴“这也是。”
祝留没说话,张桓瞥了她一眼“在公司待着不开心?跟同事闹不愉快了?”
祝留眼睛眨了眨,慢吞吞地说:“有人在背后害我,而且还说很难听的,嗯,那种话。”顿了顿继续说:“我在公司三个月,完成了两个几千万的项目,但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你变了。”张桓看着祝留。
“什么?”
“那个画斯芬克斯猫的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那个时候你给我的感觉是不在乎别人的。”时间过了很久,但是张桓这样画了一辈子画的人会忘记技法,却绝不会忘记感觉。
他想起了什么般继续说:“我记得你那个时候还在画布一角写了顾城的诗,是什么来着?”
祝留的眼睛好像失去了焦距,她缓缓地说:“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