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盘子里鲜红带着白色纹路的肉块,眼睛不自觉的流下泪水,再反应过来后连忙抬起手擦了擦,但依旧止不住那汹涌而出的泪。
德吉列默默的看着卡娅,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她面前盘中的那盘金枪鱼,心里已经在默默盘算着是否要把那些为卡娅准备餐食的厨师以绞刑示众。
找个什么理由好呢…德吉列不急不缓的在心里粗略的闪过几十种死状不一的刑法。
卡娅止不住眼里的泪,也止不住心里不断喷涌而出的哀伤,她细嫩的小手不自觉的握紧,茫然的看向德吉列:
“先生…妈妈…是什么…为什么,我想到这个词…心里会跟难受…”
德吉列缄默不语,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殿下落泪他也不好受,他不理解为何身为海嗣的卡娅会有具显化的情绪,但是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
他的血亲,也会对他表现出亲切,察觉到他的气味后也会显露出喜悦的情绪,这对于它们来说并不是负担,而是更为便捷的交流。
但是它们不会表露出哀伤,不会为逝去的同伴感到惋惜,感到伤感,并不是它们无情,而是每一个生命的逝去,对它们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正如他曾听到的甄言:
肉体终会消散,每个同胞,都会回归大群的怀抱…接受它们的洗礼。
或许殿下是因为在人类社会接触的东西过多,也或许是她曾受到的折磨…单单从那些从阿戈尔潜探者小队中夺来的那些情报中展现的只言片语就可以窥见…
若是那些极端分子抓到一个不会轻易死去,不会尖叫,只知道安静的呆着的完美样本,他们也同样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德吉列的独眼微微发红,心虚的瞥到一边不敢正视卡娅,他该如何回答妈妈这个词,在他唯一拥有的印象中,只能感觉到让他安心的温暖…和她死去时的绝望。
“…能给殿下带来安心…带来温暖的让殿下下意识亲近的女性吧…殿下的母亲…也肯定会是很温柔的……人吧。”
德吉列心虚的将带着白手套的手垂放在身侧,殿下的母亲他知道,他是受过那位“大人”的启示的,他想交由她去看…可那还不是时候,起码“大人”还没发话。
卡娅抬起拳,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温暖…安心…她是理解过这些词,但是她自从在海边醒来,听到德吉列让她远离海边的声音后,就没有过安心的感觉…
就算是现在,她坐在柔软的床铺上,吃着从未体验过的美味,她只觉得德吉列是好人,能够相信的人,并没有让她感觉到温暖…
他身上也有那些坏东西身上的腥味,虽然很淡,而且被一种奇异的香味掩盖住了他身上原本应该有的气味…很复杂,并不好闻,但是这种程度对她来说太小儿科。
之前掉进洞穴被那双干枯的…爪么?握住她的腰的时候,和头顶那乌泱泱比十大得多多的数量的坏东西凝聚起来,铺天盖地往她鼻子里硬钻的,让她发狂的味道好的太多太多了。
安心的感觉…对了。
在先生旁边…那赢了自己的先生身后…看到那位对自己有特别重敌意和杀意的人身上…有安心的感觉…想要去靠近,但是她害怕她身上散发出的冷冰冰如同尖锐的小刀一般的杀意…
她背后的剑…她看得见有东西在动,那上面有腐烂的味道…有让她本能想要逃远的臭味…可她的身上明明是让她喜欢的香味。
让她感觉到安心和温暖的女性…是她么?但是这种感觉和那位带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一种是暖洋洋软乎乎的,像脚踩在沙子上软绵绵的感觉一样…想躺下来,想躺进去。
一种是冰冰凉凉的,像泡在水里一样的舒适感,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她最熟悉的东西就是水…她醒过来时,身上就是湿润的感觉。
那不是妈妈,她可以肯定,妈妈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殿下,您…”
卡娅摇摇头,她不想再想这个东西了,她看了眼那盘金枪鱼,重新拿起叉子取下一片送入嘴中。
轻轻的咀嚼,带着些许汁液连同着淡淡的甜味和些许说不上来的奶香味散播在口腔中,仍旧是那种让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甜味…
似有一段轻微的电流在她的脑海中流过,她之前吃过这种好吃的鱼…在水里,她在游…有好多和她长的不一样的恐鱼给她带来了一条…
那只金枪鱼还在它们的围攻下挣扎,妄图挣脱它们的腕足和白色的尖牙,它们和现在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被盯上的金枪鱼很快失去了挣扎,它的那双硕大而圆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它在无声的抗议,哀嚎,为自己遭受的一切感到不公。
它只是条鱼,鱼不会有感情…但她看得到,她察觉到它死前的求生欲,绝望的情感如水一样融入血肉,她带着对它的感激将其撕咬吞下…身旁的恐鱼雀跃的挥舞着附肢。
它们在为她的进食感到高兴…为什么它们会高兴…她不想伤害任何生命,可…她想活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本能的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