鳀鱼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它没有哪怕一点的自卫能力,唯一躲避凶险的办法就是跑。
用白峰的解释就是,它们的一生就是逃跑的一生。
从出生开始它们的命运似乎就和逃跑挂了钩。
在逃跑中诞生,在逃跑中成长,在逃跑中相亲相爱,在逃跑中诞生后代,最后如果不是被吃掉,就是在逃跑中老去。
从出生到自然死亡,三年的时间几乎不是在逃跑就是在去往逃跑的路上。
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繁殖能力。
这是一个繁殖力惊人的群体,在逃亡的过程中,它们还有闲工夫谈情说爱,会繁殖下大量的后代,而且繁殖的数量比被吃掉的数量还多。
如果它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吃掉了一万头,却会有二万头甚至三万头补充进来。
这就让它的群体被越吃越大,越吃越多。
在海里,数以百万千万计的鳀鱼群仿佛暴雨时节天空的乌云一样,黑压压隐天蔽日。
它们飞速滑动的时候,经常会紧急变向,这样就会露出白色的肚皮,因此,鳀鱼群掠过的时候,一阵黑一阵白,仿佛黑白电影那样光怪陆离。
造成鳀鱼从出生就开始逃亡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鲅鱼,否则它也不会被叫鲅鱼食了。
每一个鳀鱼群的身后指定跟着鲅鱼群,鲅鱼可比鳀鱼体型大多了,就宛如万吨巨轮和渔船做对比。
鲅鱼们急速冲进鳀鱼群,就仿佛饿汉冲进饭店一样,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
就是这种生存条件,逼的鳀鱼从深海里逃向浅海,近海,最后慌不择路,冲上了沙滩,就形成了鲅鱼食抢滩的壮观景象。
鳀鱼是一种高脂肪生物,上岸后极容易腐烂,再加上小,压根就没有人去捕捞它。
到了九十年代捕捞它也只是加工鱼粉。
这种上岸生存条件不超过十個小时的产品,除了回家现吃以外,唯一的储存条件就只剩下腌制了。
谁家能腌制一个两个坛坛罐罐就了不起了,谁还会弄多少回来。
所以,白峰拿个盆向海边走去,已经是很给鲅鱼食面子了。
他准备捞一盆回家来个油炸。
吃法非常简单。
把鱼去头收拾干净,控净水分,加入盐、葱、姜丝、花椒和料酒腌半个小时。
将鸡蛋和面粉调成糊状,用鲅鱼食沾裹,然后再裹一层面包糠。
没有面包糠?这个简单,把馒头进行烘烤,然后弄碎就可以当面包糠用了。
锅中油到六分热的时候,就可以把鱼下锅了,不要翻动,待把鱼炸到变硬不易变形后捞起。
等油温升高到九分左右的时候,把鱼再放入锅内复炸至酥脆程度捞出。
焦香脆酥,连头带刺都可以嚼食,香脆可口。
鲅鱼食抢滩,最高兴的自然是人类了。
大人小孩都会兴冲冲地冲到海滩上。
那些冲到沙滩上的鱼没有人去捡,沾上沙子不说,一条一条的捡效率太低,远没有站在水里捞来得快捷。
站在膝盖到大腿根部的水里,捞就完了。
不需要任何技巧,小孩都会捞得盆满钵满。
最好用的工具是土筐,土筐可以滤水,土筐伸进水里来回划拉两下子,然后猛地提出水面,基本半筐鱼就到手了。
就是有点费筐。
网兜也行,不过鳀鱼不抗搓弄,网兜网上来的鱼在完整度方面就不如土筐。
盆相对来说就不是那么好用,但也能把鱼舀出来。
鱼太多了,甚至用手都能抓到。
白峰站在膝盖深的水里,迎着潮流把盆插进水里,然后快速捞起。
盆里就有了数量可观的鳀鱼,数个头大概有几十头,用斤来衡量,就是一斤多。
只是他只拿了一个盆,这还没有倒手的了。
他又跑回家,拿来一个水桶,一块滤网。
用盆捞鱼,用滤网滤水,然后倒进桶里。
前后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捞了一水桶的鳀鱼,把鱼送回家。
一番清理后,装进两个坛子里,用盐腌上。
腌制的有了,下一步就该是捞油炸的了。
附近村子的人问询六仗沟鲅鱼食抢滩了,也都赶了过来,加入捕捞的大军。
整个六仗沟海滩上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人多,冲上沙滩的鱼更多,涌上来的鱼已经多的无法统计了。
白峰很快又捞了一桶鱼,然后就站在沙滩上,看沙滩上密密麻麻的鱼犯愁。
这些鱼离开了水,被太阳一晒,马上就会腐烂,如果清理不及时,明天整个海滩都会臭气熏天,要持续很长时间才能消散。
看来得接受几天空气污染了。
不过海边人对这种气味已经习以为常,适应一下也就闻不出来了。
可惜这是八三年,如果这是九三年,他现在就可以用三四分钱的价钱收购,然后转手卖给城里的商贩。
多了不敢说,一天忙活下来,赚个几千块钱不是问题。
架不住鱼太多了。
但是现在,就只能看热闹了。
侯殿荣也不捞了,来到白峰身边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