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瑜忠直,身上多少有些老夫子的迂腐气,但能混到身着绯袍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哪怕当日搞了个验明正身,他心中对这少年的真假却始终存着一份疑虑。
自北京逃出的官员不少,众人皆是翻来覆去描述太子特征,唯有礼部尚书王铎言之凿凿称这少年为假。
在一番盘问后甚至言:“曾谓三年侍班,几之离者二尺有咫,而不识臣为谁耶?”
可若他真与太子这般亲近,一眼便能认出真假,何必又要出言相询?
这王铎确于东宫任过职,但太子于十一年二月七日才出阁读书,而他王铎于十二日便调任别处,期间是否见过都未可知,他又如何能当证人?
退一步讲,这五六日中他确与太子日日相伴,可如今已然过去七八年,他王铎是什么人物,七八岁的太子为何便要将他记得?!
那验明正身漏洞百出,看出问题的不止徐瑜一人,为何却能凭此便在官面上否了这少年的身份?
说到底不过内有党争悍将,外有鞑子乱民,若再生出事端如何还能保得住这半壁江山?
不过当朝诸公也算对得起先帝,并未将唯一血脉斩草除根,否则假冒太子这罪又岂是凌迟诛族能了的?
“大郎想如何做?”徐瑜沉吟片刻才又问道。
这少年是真是假于他心中有一本帐,可既然官面上已经否了,那在未有变化前他便不能当这少年是太子。
“固守应天,以待援军。”
“不若先登基?”
“陛下巡狩,岂可如此。”
听到朱慈烺的回答,徐瑜心中微微点头,这受过正统皇家教育的到底与那些藩王不同,小小年纪便能看出其中凶险。
他来此本就为了看看先帝血脉会如何应对这危局,若这少年只想着登基为帝那自己转身便走,可现在.........。
“这些人手怕是不够吧。”
朱慈烺连忙自椅中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便赶到了徐瑜身前。
“徐大人以何教我?”
“不可称大人,唤我先生便可。”
有一位绯袍朝臣的支持对朱慈烺意义非凡,哪怕他并未公开承认自己的太子身份,可有这么一尊大佛必然能让这草台班子再稳固些。
“请先生教我。”
朱慈烺躬身一礼,徐瑜将他扶起后才说道:“忻城伯赵之龙唤城中勋贵官员于他府中商议守城之事,待会你与我同去。”
在他想来,够品级的官员都在被邀之列,若能趁此机会正了这少年身份,那于守城便是大大的利好。
但他没有想到少年听了这话,不但没有面露喜色,反而皱着眉头,没有半分喜悦的样子。
徐瑜怕他没有理清其中关窍便解释道:“陛下巡狩在外,应天当有皇家之人坐镇方能安定民心,近日又有些北来的官员才至应天,说不定就有识得你的人在。”
朱慈烺对南明所知不多,但应天不战而降他却是知道的,而且带头的似乎就叫赵之龙。
无论这次议事发心如何,最终肯定是决议降清,那他屁颠颠跑去是怕这些人与满清谈判的筹码不够吗?
“他们商议的是守城还是降清?”
听到这话,徐瑜顿时一愣。
赵之龙深得先帝信重,徐瑜是万万没想过他会降清的,可经此话提醒,他似乎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三军未战,统帅先逃,这仗放在哪里都是必败。
又有几人愿意用身家性命打这一仗?
原本他还想着正了这少年身份,守城便有主心骨,可散了的人心当真还能聚起来吗?王铎这些人会由得自己如此施为吗?
徐瑜原本振奋的心情立时低沉了下去。
“先生能带我入国公府吗?”
“国公府?哪個国公府?”
“唔..........,都成。”
“我与魏国公府老公爷曾有交往,带人进去想是不难。”
“那劳烦徐先生了。”
徐瑜本待还要再问,却见朱慈烺已转身对一壮汉说道:“四哥,我有几句话同你讲。”
往日里陈四混在苦哈哈堆里,当真是算无遗策、料事如神,可自见到朱慈烺,他的谋算就没有一样实现的。
此时太子与那绯袍大官相谈甚欢,他心中的气恼更是无人诉说,只是立在一旁生着闷气,待朱慈烺相唤他才回过神来。
“草民见过大人。”
陈四隔着老远便要对徐瑜行大礼,但他心中却念叨着:闯贼未反之时,见了上官说不定比我还恭敬!
“四哥近前来。”
见他有些臊眉耷眼,朱慈烺沉声说道:“四哥,你觉得若有人想献城,是拎着城中反对者的脑袋功劳大些还是就安安稳稳献城功劳大些?”
“这...............,当是打一仗功劳大吧。”
这个问题对陈四来说显然有些超纲了。
“那你觉得应天城中会不会有人拿我们这些人的脑袋去向鞑子邀功?”
“怎..........,怎会?我们并未与官军交战啊!”
“官军杀良冒功的事还少吗?”
陈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