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说完,故意不去看马静雯,而是端起茶杯,用杯盖撇撇茶末,慢慢呷起茶来。
马静雯心头巨震,知道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自己肯定是暴露了。
这个军统特务头子,没来由地找到自己,阴阳怪气说这么一通话,不是在抓捕自己前像猫抓老鼠似的戏耍一番,就是要拿自己做诱饵,想钓大鱼。
她艰难一笑,勉强道,“贺科长大老远的跑来和我说这些,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时间不早了,我......”她抬腕看看表,“我要走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贺远看着她的背影,幽幽道,“时间不多了,但还来得及。”
马静雯已经起身要走,听到声音又是一震,没回头也没接话,匆匆离去。
贺远见她走了,也起身结账,上车离开。
孙彼得坐在车里,小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吉普车要离开城西,连忙说道,“长官!小的知错了,千万不要抓我走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吃奶的娃娃,我做这事儿也是为了糊口......”
“再废话把你嘴也拷上!”贺远怒喝一声,立刻吓住了他。
车到站里大院,贺远吩咐袁庆道,“把这家伙带到我办公室,我要亲自审问。”
然后来到情报处门口,想看看情况,原以为这里应该是欢天喜地,没想到和往常一样,还是很平静的样子。
他伸手拦下一个情报处的人,“你们岑科长不是说抓了个大人物,怎么没见你们庆祝。”
那人连忙说,“贺科长!我们岑科长说这个人物非常重要,向余副站长申请,关到特别安全屋了。估计要等拿下情报,立下大功才能庆祝吧。”
特别安全屋是军统各站出资买下来的房产,房主身份有各种不同的掩护,就是为临时安排重要人物住宿,或者抓捕到重要人物时关押的场所。
这岑子阳居然申请下特别安全屋,余鸣海居然也同意了,说明这次只怕真的是大事情发生了。
他担心地看向城西方向,不知道马静雯把这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城西,马静雯一边走一边想这是为什么。
离开贺远之后,她稳了下来,经过仔细观察,身前身后并没有人跟踪。
她入党七八年,做这行也有五年了,身前身后有没有人跟踪,还是骗不了她的。
然而越没有人跟着,她越觉得事情不对。
稳下来之后,脑子清醒了很多,她越想越觉得,贺远说的大概率是真话。而且,目的也不是戏弄自己,或者拿自己钓鱼。
因为自己如果不顾生命危险,想要冒险传递信息,只需要打个电话,用半明半暗的话说完情况,立刻挂断电话,军统就算是神仙,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等查到号码,对方早失踪了。所以只要自己豁的出去,军统什么也得不到。
如果军统已经知道了自己要通知谁,那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开抓即可。
难道这个贺远是自己人?和上级失去联系,被迫冒险接近自己来传递消息?这种情况似乎比前一种情况更合理。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这是陷阱还是传递情报,自己在贺远这里肯定是暴露身份了。她考虑再三,决定打个电话,把信息传递出去。
这个电话是打给“梨苑大剧场”的,接电话的是联络员小燕,马静雯直截了当告诉对方,“我可能是暴露了,刚才有个军统叫贺远的人,告诉我西南区我党领导人叛变军统。我请求立刻甄别这个消息,如果是圈套,就不要再和我联络了。”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无论消息是真是假,这条联络线以后就不能再用了,小燕也将立刻撤离,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马静雯打了电话,心事彻底了结,慢悠悠地收拾起办公用品。
也许等待自己的,会是马上到来的拘捕,但是她已经没有遗憾了。
然而,她收拾完东西,好一会儿也没人来抓她,大概半小时后,反而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马小姐吗?这里是‘夜逍遥’夜总会,您订的周末舞会的票什么时候给您送过去?”
“......哦,我下午下班自己去取吧,五点半,我自己去取。”
马静雯挂断电话,立刻起身。
刚才的电话是暗号,意思是需要立刻和她取得联系。于是马静雯说给我五分钟,我去找公用电话。
她来到大街上,路旁就有家邮电局,可以接、打公用电话。
“是我,老齐,什么情况?”
对面立刻传来焦急的话语。
“刚刚接到上级通知,我党西南区特委书记林寒失踪了,西南特委下半年的活动经费一千元也不见了。现在有理由怀疑林寒携款潜逃,甚至叛变投敌。也就是说,那个找你通报消息的贺远,真的有可能是我们的人。你暂时待命,不必撤离。如果贺远再来找你,可以与他周旋,但是注意自己安全。”
马静雯挂断电话,心中安定了许多。
林寒她不认识,但是西南区特委书记这个职位,确实很高,军统再怎样,也不可能拿这样一个人物来钓自己这样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