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扬抑
剧组开机的第三天,横店下起小雨,滴滴答答的,落在屋顶的青瓦上敲击出清脆的音符。
这是间民国风的阁楼,客厅里,陆远和秦海露隔着桌子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摄像、灯光、收声,剧组的幕后工作人员们忙前忙后。
化妆老师上前给两位主演各自补了点妆,瞧了瞧,才朝着角落的导演点点头。
姜韦脸色不是很好看,皱着眉头看向场内,喊道:“Action!”
话说余则成只身一人潜伏在天津站中,每天都在跟对手演戏,说话做事要有分寸,不能漏出一点破绽,压力很大。
翠萍这个角色,实际是组织上为了保护余则成的安全,利用两人的关系,为他做的一个掩护。
两个不同性格的人生活在一起,也代表着两种意识形态的冲突。
翠萍在易县乡下是游击队长,和鬼子真枪实弹的打仗,有九个弟兄已经在战斗中牺牲。
她认为拿着枪才是战斗,战斗就是流血牺牲,像余则成这种好吃好喝、拿金拿银的不是战斗,并且非常鄙视这种行为。
而余则成希望翠萍明白,潜伏在军统里是另种形式的战争,比和敌人面对面的战斗更危险更惊魂。
在真刀真枪的战斗中,敌我都处于明处,有值得信赖的伙伴。
在潜伏的这场战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身边每一个人都不能信任。
每时每刻都被监视着,只要漏出一点破绽,都会牵连很多人一起送命,也会让敌人更加警惕,让组织蒙受重大伤亡。
于是,观念不同的俩人不可避免地产生碰撞。
随着拍摄开始,沙发上的俩人瞬间进入状态。
陆远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声音压得很低:“给咱俩保媒拉纤的人是谁?”
秦海露眨了眨眼,她不记得组织给的资料里提到过这些,张开嘴,略显傻眼,想了半天,道:“忘,忘了。”
“你不该忘。”
“根本没有的人,你让我怎么记得住啊。”
陆远声音瞬间提高一个度,不满道:“你都得记住,必须记住啊,这些人都存在,你必须相信,一定要相信。”
见秦海露眨巴着眼满脸无辜,他压着脾气伸手比划起来:“这些人都不记得,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脑袋。”
秦海露双眼一凝,皱眉道:“你有话好好说,发火算什么,我当了四年的游击队长,鬼子都不怕,还怕他们?”
“你还是游击队长?”陆远有些疑惑。
秦海露鄙夷地打量他一眼:“屁股后面二十多个弟兄呢,你以为就你行?”
闻言,陆远上半身微微前倾,拧着眉继续追问:“好,那我问你,今天跟你来的那个人为什么带着枪?”
秦海露脾气上来了,偏着脸不爽道:“带枪咋了,要出事咋办,打鬼子的时候他是机枪手,今天没扛着机枪来就不错了。”
陆远心中怒火蹭的一下就涌了上来,猛地站起,紧紧咬住后槽牙,核善的盯着眼前这位乡野村妇。
秦海露同样起身,挽起衣袖,脚踩沙发,寸步不让道:“余同志,我们都有觉悟,你得讲理,带枪的事可能是有些不妥”
“卡!”
监视器前,姜韦的心情并不美好。
屋外雨落下的声音,让人感到烦躁,他推起鼻梁滑落的眼镜框,眯着眼睛看向场脚踩沙发的翠萍。
实在是出乎预料,万万没想到身为影后的秦海露会率先掉链子。
翠萍是乡下人,她的性格暴躁,不讲道理,心思单纯,又率直。
但秦海露表现得太过了,这场戏里,她挽起衣袖,踩着沙发,两个动作给他的感觉甚至可以用泼妇来形容,胡搅蛮缠,过犹不及。
他明白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是先扬后抑,为了后续角色性格的转变做铺垫。
前期的泼辣与受到余则成感染试图转变之间会产生戏剧冲突。
只要把握好诉求点,就能在外部和内部自然形成一种擀旋,也能比较直观的表现出角色转变的原因。
出发点没问题,只是她出场扬的过高,给人的感觉就是翠萍有些讨厌,不讨喜。
这和他剧本完成的那一刻在心中形成的翠萍形象有差距。
他也明白,每一位演员在形象塑造的过程中都会产生误差,这代表另一种角色的重塑。
这种重塑是演员结合自身的条件与对作品认知的一种综合反映,有时不可避免的与剧本产生偏离。
想了想,他挥手招呼道:“翠萍,你过来下。”
场内,秦海露郁闷的吐了口气。
对一名有追求的演员,最没有办法拒绝的就是一个好剧本。
签约后,为了这个本子她寝食难安,一度食不知味,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角色,就连做梦都是在想如何才能将其演活。
翠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咋咋唬唬的性格,没有文化,没有出过黄土高坡,很土很懒散。
这样的形象和她本身的生活环境相差很大,于是在剧组开拍前,她特地回趟老家,体验了三周的农村生活。
刨地,割草,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