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槿刚离开宫宴不久,季君皎就发现了。
宫宴的大臣大多聊的都是能放到台面上的公务,实在无趣,阿槿这般欢脱之人,听不下去也在情理之中。
应当是去外面闲逛透气了。
季君皎倒是不担心,毕竟今日宫宴里里外外卫兵巡逻,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阿槿一不在宴席上,季君皎便也有些待不下去了。
宴会是由他来主持的,季君皎很难抽身。
只能等着宴席尾声,他罚了三杯酒,先行离去。
询问了周围的婢女内侍,季君皎便循着阿槿的足迹找了过去。
直到听到不远处的声响,季君皎试探性地开口:“阿槿?是你在这边吗?”
他似乎看到了远处浮动的两个人影。
一高一矮,在烛火下清浅浮动,两人的影子掩映在一起,好似一对相濡以沫的璧人。
矮些的身影动了动,随后,季君皎便听到少女娇娇唤他一声:“大人!”
听到熟悉的声响,季君皎眉心微微舒展开来。
他笑着看向烛光下的少女,就见她提着罗裙,一路小跑向他奔来。
“慢些。”季君皎笑着开口,嗓音温润。
为了早些离席,季君皎喝了几杯酒,身上还染着些酒气。
担心阿瑾不喜欢,季君皎向后退了几步,眉眼温润:“冷不冷?”
秦不闻缩了缩脖子,鼻头微红:“冷的,阿槿的手都快冻僵了!”
说着,少女委屈地把自己双手展示给季君皎看。
白皙的骨节染了红晕,像是打了胭脂,在光洁白润的指骨上格外显眼。
季君皎眉心微蹙,他一只手覆住少女双手,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来时让你多添衣的,又不听话。”
秦不闻哼哼唧唧的没说话,任由季君皎替她暖手。
远处,傅司宁缓缓走到两人跟前。
他先是看了秦不闻一眼。
秦不闻挑眉轻笑,扬了扬下巴看他。
傅司宁双唇抿起,目光却缓缓停留在了季君皎与她交握的手上。
“见过首辅大人。”
傅司宁拱手行礼,礼仪周到。
季君皎牵着秦不闻的手,对傅司宁颔首:“今日宴席招待不周,少卿大人莫怪。”
傅司宁皱眉,他抬眸,又看了一眼秦不闻。
“首辅大人,下官有一事,想要禀告大人。”
秦不闻眼皮跳了跳。
她仍是虚张声势地挑衅看着傅司宁,但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打鼓了。
——如果傅司宁真的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季君皎,季君皎即使不会立即相信,也会对她有所怀疑。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少卿大人想说什么?”季君皎神情清冽,眸光浅淡。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秦不闻甚至感觉,她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了。
直到面前的傅司宁,沉沉开口:“下官禀告,庙会刺杀国师大人一事,未能查到幕后真凶。”
那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跳,骤然缓和,秦不闻抿唇,眼睛稍稍眯起。
——傅司宁居然真的没有把她的身份说出去?
查不到幕后真凶,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季君皎点头:“刺客既然选择咬毒自尽,应当是死士,查不到线索也不足为奇。”
傅司宁垂头,半晌才沉声:“下官办事不力。”
“少卿大人不必自责,国师那边我会派人保护,经此刺杀,想必幕后之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
傅司宁一身烟青长袍,姿容清隽俊秀。
他缓缓起身,端的是翩翩的文人风骨。
有风吹过他的衣尾,傅司宁总觉得,面前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有些刺目。
他甚至动了一瞬间的念头:把“阿槿”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说出来吧,只要说出来,季君皎就会弃她而去的。
只是那样的念头只闪过一瞬,傅司宁向后退了几步,声音清冽:“下官不胜酒力,便先行告辞了。”
说着,他又躬躬身,季君皎点头后,他转身离开。
秦不闻看着傅司宁离开的背影,眼中有情绪闪过。
——今天的傅司宁怎么跟往常不太一样?
从前,但凡她被傅司宁抓到任何错处,傅司宁都恨不能连夜写奏折,参她一本!
今天,彻底扳倒她的机会就在眼前,傅司宁竟然放过了?
她当然不会自恋到傅司宁真的喜欢她。
毕竟从前的她只以男装示人,傅司宁总不可能在她还是男子身份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吧?
所以,秦不闻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傅司宁在酝酿更大的谋划。
这对秦不闻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事到如今,她差不多所有的事情都部署完毕了,只要身份不暴露,待时机一到,她便能让宋谨言坐稳皇位。
紧要关头,不能出任何差错。
“好看吗?”
秦不闻看着傅司宁的背影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头顶传来凉凉的声线。
她这才缓缓回神,抬眸看向季君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