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只是随口两句,打发那道士,谁知话音方落,却见展昭凑了上来,伸手揽了他的腰,拉进自己怀里,低了头,半是玩笑,半是责怪道:“为夫不是说过,娘子莫要再称那些‘奴家’、‘贱妾’什么的么?只称‘我’便极好。娘子怎的忘了?”
李昱听他如此说,却是一愣。
他本来最头疼古代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因此除了在皇上面前称“臣”,要吓吓别人的时候自称“本侯”,在长辈面前自称“晚辈”以外,无论对方高低贵贱贫富,只要是在稍微熟点的人,包括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面前,不分青红皂白,一律用“我”自代。
本来没什么,可到了这次男扮女装随展昭私访,总得装得像点,却猛然想起来古代女子应该自称什么的问题,匆匆问了问玉莲,得知这大宋朝的女子若是结了婚,在官员面前一般自称“民妇”,若在丈夫和陌生男子面前,不是“贱妾”,便是“奴家”了。
然而“贱妾”一称,无端端沾上一个“贱”字,李昱便甚是不喜它。揣度揣度“奴家”虽然也不好听,但是总比“贱妾”好一点,还是用它吧。只是他和展昭混的熟,自从进了这常州地界,一路上还尚未遇到什么熟人来打过招呼,也就用不着自代,还是该咋样就咋样。
可如今遇上了陌生人,再不好用“我”自代,便改了口,这个“奴家”还是第一次用,展昭又何时曾与他说过甚么来?
然而他本性灵慧,便也不说穿,只顺了展昭的口,笑道:“官人说的极是,是我疏忽了。”
那羽衣子见他俩如此,忙又斟了一杯酒敬与展昭,满脸堆笑道:“詹壮士夫妇二人真真是伉俪情深。”又打趣道:“不知二位这次共赴常州,可是要回夫人娘家探亲?”
展昭笑道:“内人乃是汴京出身,老家并不在常州。此次乃是詹某还乡探亲,倒是偏累娘子了。”叹一口气,又道:“说是探亲,其实也并没有甚么亲戚。不瞒师傅,此次特特赶在重阳,乃是要回去为父母扫墓的。”
那道士听展昭如是说,忙赞道:“詹壮士真是孝心可嘉!”说着便又敬了一杯。放下酒樽,却作不经意道:“詹壮士这般武艺高强,定是在汴京担任重职了?若果真如此,既有高官厚禄,又有娇妻稚子,更是衣锦还乡,光耀门楣,令尊令堂若泉下有知,也定是喜不自胜了。”
展昭听他说到这里,便知他是试探。也不道破,顺着那道士口风,却是又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师傅莫要取笑詹某了。师傅乃是出家之人,想必不知朝中风气!如今我大宋朝重文轻武,在下几年前托祖宗的福中了个武生员,原以为从此可以大展拳脚,报效朝廷,谁知领的却是个闲职,每月俸银虽也不少,却终日无所事事!更休提每每要看人脸色,时间一长,着实气闷!索性便辞了官,也省得受那些腌臜气!”说罢便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那道士见展昭诉苦,却是拍手大笑道:“痛快!痛快!詹壮士却也是个爽快明白人。小道虽是出家之人,闲云野鹤,却也知宁为鸡口,决不为牛后。与其终日看人脸色行事,倒不如撇了这担子,畅游江湖,岂不快哉?!”
“师傅说的倒也不差。只是詹某……”展昭做苦闷状,长叹道:“早已不是那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少年心性了!如今詹某眼看便要而立,亦成了家,一子尚在襁褓,内人又有身孕,这每日柴米油盐……唉!”说罢便又自饮了一杯。
“无量天尊。”那道士听展昭提起这些琐碎事,拂尘一甩,念了几声道号,便又道:“大丈夫成家立业,自应以妻儿为重,詹壮士所说乃是极有理的。只不知詹壮士预备做些甚么营生?”
展昭苦笑道:“詹某自小习武,所长不过是些舞刀弄棒,喊打喊杀之事。虽也略通文墨,但决计吟不出诗词歌赋,背不来四书五经!若论算盘帐簿,更是一窍不通!又不能去做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之事,若论营生……所幸祖上留下来几亩田地,却也不知荒废了没有。此次回乡,若是尚可耕耘,便弃武从农,春播秋收,倒也过得下去。若是荒草杂木满地,抑或成了水洼泥沼……”顿了一下,自我解嘲道:“便只好拖儿带女,浪迹天涯,从此为丐帮中添了一家四口!”
他这句说得诙谐,那道士哈哈大笑。
待笑过后却摇头道:“壮士此言差矣。詹壮士若是弃武从农,岂不可惜了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武功!好一匹千里骐骥,如何就能驱使于犁耙之间!岂不是美玉落在泥淖之中?况且依小道愚见当今民间并不若官场那般重文轻武,俗话说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壮士又如何不另谋营生呢。”
听那道士这般说,展昭却哼了一声,沉声道:“可是教詹某去给那些豪门大户看家护院?别的行当好说,只这种营生自古为武人所不齿,詹某却沾不得!”
“壮士说笑了。”那羽衣子笑道,“凭壮士一身武艺,若是去做那些低三下四的打手,岂不是杀鸡用了牛刀!壮士莫要多想,只是小道这里正正巧有一个空缺,乃是那方才提到过的常州宇文家大官人之事。这位大官人自小好武,尤喜结交各路豪杰,切磋武艺。又因新近家业做的大了,手下招了不少年轻力壮的汉子作家丁护院。只可惜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