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秦可卿出殡。
不止季晴文,林黛玉乃至府上其他人也都舒了一口气,这停灵的时间真的挺久了,幸好是冬天,不然整个宁荣街都要臭了。
明远帝在宫里,问赵至淳,“你出去看了,都有些什么人去了?”
赵至淳在心里给那些蠢而不自知的人烧了一炷香,“四王八公及贾府的姻亲故旧都去了,还有很多路祭的。”
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热热闹闹,某些不得宠的皇室公主去世,都没这排场。
贾府是真的尽心尽力了,其他人也是真的捧场,尤其是太上皇还派戴权去了。
赵至淳真是无语之极,皇爷爷如今行事愈发不加掩饰了,秦可卿那弟弟现在踪迹全无,他怀疑是被皇爷爷找到藏起来了。
可他还不能提醒皇帝,否则,他定会怀疑自己,为什么查到不禀报。父亲说的果然是对的,在皇家,要少些好奇心,要蠢笨得适当。
唉!
秦可卿出殡热热闹闹,梨香院却冷冷清清,到半晌又哭声不断。
原来,薛姨妈知道儿子被打得昏迷,又被丢到了牢里,还要被罚万两银,心疼得要死。
前脚才把那两个叫怡青和映柳的宫女接进门,后脚又被康家的人破门而入。
来的是康太妃嫡亲的小侄子,在京城张扬惯了,他才不管这是贾府,只认准这是薛蟠一家人住的地方,带着人如蝗虫过境,打砸了个干净,最后狠厉道,“明日筹足两万两银子,替我姑母寻名医问诊,否则,小爷每天来砸一次,哼!”
“什么獐头鼠目的杂/种,就敢到寿安殿污那里的宫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那怡青和映柳,长相靓丽,身段玲珑,常年在宫里,懂眉眼高低,又气度不凡,他还想讨一个做小妾呢,全便宜了薛蟠那王八蛋!
薛姨妈向来不理外头的事,可如今丈夫死了,儿子被关起来了,女儿还小、不能见外男,她不得不强撑精神,出去应对。
“蟠儿他不是故意的,定是有人陷害,康家与薛家也是老亲,儿啊,请你体谅我们孤儿寡母,此事就此作罢,咱们一起去找那罪魁祸首,好不好?”
“呸!”康子辉一口唾沫贴着薛姨妈的脸飞过,“什么东西,也配喊本少爷‘儿’?以为有几个钱,有几门得脸的亲戚,就上得了台面了?小爷告诉你,两万两银,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否则,我就砸了这个院子。”
“贾府若是敢为你们得罪我们康家,连他们一块儿收拾了,哼!”康少辉气哼哼出了门,坐上轿子扬长而去。
他的小厮快步跟在轿旁,赔着笑脸,“少爷,家里只要薛家一万两银子,宫里才罚了这个数。您要两万两,若被老爷知道了——”
“那我先打断你的腿。”康少辉冷哼一声,“盯着薛家,别叫她们去找其他人说和了,本少爷还指着那一万两还赌/债呢。”
小厮拍马屁,“少爷英明。”
主仆说笑着去了赌/馆。
薛姨妈被骂得面红耳赤,又不知如何安置怡青映柳,只能去找薛宝钗拿主意。
薛宝钗这几天一直心慌气短,一站起来,心里就突突跳得厉害,小脸儿也红一阵白一阵。
薛姨妈吓了一大跳,抱着她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啦?”
怡青跟了进来,“太太把姑娘放到床上,给她喂些热水,再请个大夫瞧瞧吧,许是被吓到了。”
映柳打量着屋里,没什么名贵的摆饰,陈设中规中矩,并无奢华之处,撇了撇嘴:也不知这薛家富庶是真是假,小姑娘的闺房都如此简陋。
薛姨妈听得怡青这么说,在她的帮助下将薛宝钗扶到床上,先是给她服了冷香丸,又喂了热水,然后打发老婆子去请大夫,这才坐在床沿,拉着怡青的手,一边抹泪一边道,“都是那孽障对不住你们,可他素来不是这样的,定是中了别人的奸/计。但事已至此,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得办法,以后,我定拿你们当亲生女儿看待。”
怡青心里还是不好受,以她和映柳的身份,找个有品阶的青年才俊也不是难事,怎的就配了个商户?
且那薛蟠长得呆头呆脑,如何配得上自己与映柳?
薛宝钗缓了缓,心口终于不那么难受,轻声问,“昨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与我细说一遍。妈,叫人看好门户,把这里的事告诉凤丫头一声,姨妈她们都不在,府里的主子就剩她了。”
薛姨妈赶紧叫人去了,然后听她们细说昨日之事。
薛宝钗不能当着怡青和映柳的面,说这原本是自己出的主意,只一味替薛蟠叫屈,“哥哥是奉太妃之命行事,与两位姐姐一样替她老人家分忧的,谁能想到,居然被害了,我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你们晕倒了,晴雯和林姑娘却无事。”
怡青道,“我们也想不明白,林大姑娘说,林二姑娘是犯了心疾旧症,可我倒地时,明明看到她们二人也倒在地上。”
映柳道,“莫不是有人暗中帮助她们?可寿安殿全是太妃的人,是谁背叛了主子,害了你我二人?”
薛宝钗道,“不是太妃殿里的人,那定是外人了,昨日去寿安殿的,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