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见薛宝钗如此说,便拭汗道:“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
薛宝钗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字就是了。”
贾宝玉问:‘绿蜡’可有出处?”
宝钗见问,悄悄的咂嘴点头笑道:“亏你今夜不过如此,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唐钱珝咏芭蕉诗头一句:‘冷烛无烟绿蜡乾’,你都忘了不成?”
贾宝玉听了,不觉洞开心臆,笑道:“该死,该死!现成眼前之物偏倒想不起来了,真可谓‘一字师’了。从此后我只叫你师父,再不叫姐姐了。”
薛宝钗悄悄的笑道:“还不快作上去,只管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你又认我这姐姐来了。”
一面说笑,因说笑又怕他耽延工夫,遂抽身走开了,微微扭头看向林黛玉,脸上颇有几分自得之色。
林黛玉如今不是寄人篱下、吃穿用度都仰仗贾府鼻息的可怜虫,又听季晴文提醒,是以并未有争强好胜之心,对她的得意并未放在心上,也不去管贾宝玉。
贾宝玉见姐妹们都做完了,偏偏一时心急,又想不出来其他的,求助的视线投向林黛玉。
方才薛宝钗已经提醒过他了,若是再向她讨教,未免有些尴尬。
可林妹妹与他的情谊不一样,自然可以问她。
奈何林黛玉不想出风头,眉眼都不向他的方向看。
贾探春见贾宝玉急得脸色通红、一身是汗,看了看他的诗词,轻声道,“二哥哥不要着急,你只管做你想到的,其他的我来。”
薛林二人不出手,她就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情。
这一次没有林黛玉的帮忙,贾探春的才能不如她,作出的诗词并没有出彩之处。
可名义上到底是贾宝玉所作,是自己弟弟的杰作,贾元春还是笑着称赞,“不错,很好。”
然后又提示改了几个字,诗意比之前更好了。
贾宝玉有些脸红,下意识看了看林黛玉和薛宝钗,见她二人面上都带着浅浅的笑,并没有轻视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贾元春又命贾探春以彩笺誊录出刚才一共十数首诗,让太监传到外厢。
贾政等人看了,都称颂不已。
贾政又呈上自己所作的《归省颂》。
贾元春又以琼酥金脍等赐给贾宝玉和贾兰。
事有凑巧,贾环从年内染病未痊,在其他地方休养,没有过来,因此也没有得赏。
他人没来,也没其他人提及,贾元春更是没有问。
不过,季晴文是知道内幕的,王熙凤悄悄与她说过,王夫人病时,一边积极延医问药,一边过问省亲别院的进程,还想办法让贾环“病”倒了,然后难得大方的让赵姨娘去照顾。
因为是婆子们照顾不周所导致,赵姨娘查不到内情,虽然有所怀疑,也含沙射影骂过,可贾元春省亲在即,贾政不愿深究,只能作罢。
诗作完,便是唱戏,点了四出,《豪宴》、《乞巧》、《仙缘》、《离魂》。
季晴文不懂戏文内容,可听得名字,也觉得不祥。
现在是贾府豪宴,接下来怕是贾府众人沦落成乞、生活难过,然后贾宝玉出家。
至于说离魂,不是死了就是说灵魂出窍,生跟死没什么差别。
她看向上首的贾元春,省亲这样大喜的日子,竟然点了悲剧戏,真是太不吉利了。
这是贾元春故意为之,还是没想太多的随意之举?这样特殊的日子,言行举止只怕不会随意吧?那她想表达什么?
想告诉贾府众人,奢华过后就是悲惨?
可贾府当家人能听懂?如果他们懂,就不会有这般奢华的园子和生活了。
林黛玉微微蹙眉,看向贾母。
贾母心跳稍动,可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府邸,听着这欢歌笑语,齐聚一堂,便又把这小小的异样掩在心底。
小戏子们一个个歌斯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尤其为首的龄官,唱得甚得人心,令人代入其中,欲罢不能。
贾元春见之心喜,赏了她一盘糕点,又让她唱两出。
贾蔷便让龄官唱《游园》《惊梦》两出,但龄官说这两出不是她本角之戏,不肯唱,非要唱《相约》《相骂》这两出。
贾蔷拗不过她,又担心她被贵妃和家里人责罚,气得眼都红了,又不得不依着她,一直提心吊胆着。
听了戏,贾元春并无不悦,反而赏了龄官两个荷包并金银锞子、食物之类,又让府里好好教习,不要难为了这个女孩子。
龄官得了赏,也并没有因此狂傲,只是瞪了贾蔷一眼,“我就说贵妃娘娘是极好说话的人,断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强迫人。”
贾蔷急得一脑门子汗,弯着腰小声道,“我的小姑奶奶,你便是要发脾气,也得看看什么场合,这是你能随意的地方?若是惹恼了谁,将你打发出去,我一一”
我可怎么是好?人多口杂,他急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龄官见他不说了,心中恼怒,觉得他定是与自己玩闹,所以不肯迁就,连哄都要避着人,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贾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