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看向贾母,眼中不敢置信。
老太太明知道自己的心思,还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简直是打自己的脸,不见妹妹脸色都难看极了?
薛宝钗双手绞着衣摆,下意识看向贾宝玉。
贾宝玉震惊于薛宝钗也要嫁出去。
虽然贾迎春入了宫,家里又少了一个姐妹,可他对迎春又没那种心思,她离了家虽然伤感,却不会如此不舍。
此刻瞠目结舌。
贾母正看着众人的反应呢,见贾宝玉如此不舍的神情,心中不悦,面上依旧带着笑问薛姨妈,“亲家太太可有适婚人选?若是没有,我倒可以帮着参详参详,这人老了,别的没有,倒还有几分眼色。”
薛姨妈面上一红,贾母突然说要给宝丫头作生日,她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明了,老太太是在敲打她们,让她们搬离贾府单过呢。
可这怎么成?
宝丫头的心思都在宝玉身上,自己给了亲姐姐几万两银子,就为了这金玉良缘能成,家里儿子又不成器,铺子一家接一家生意变差,老家都关了几个铺子,若不能借着贾家的门,只怕很快就会被那些人吞干抹净。
偏生哥哥在任上四处忙碌,也不大能顾得着家里,嫂子对自己又淡淡的,住到王家也得不了好。
唉!
她一脸难过,拿帕子抹着微红的眼睛,“老太太是知道的,蟠儿是个不争气的,也就宝丫头还能让我舒心,我是真不忍心将她嫁到别处,只想让她嫁得近近的、知根知底的,若是远嫁,真比剜了我的心还难受,我是万万舍不得的。”
她看向王夫人,若她再不开口,以后休想从自己这里拿半个铜钱。
王夫人道,“宝丫头的事,不急,横竖还有薛家、王家呢,不用老太太费神,酒戏已经办妥了,老太太请用餐吧。”
她用了一个疗程人参养荣丸,身子才逐渐好转,现在说话一急,脸色便红,感觉呼吸也有些急促。
贾母扫了她一眼,“姑娘家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哪能操之过急?就得慢慢相看、仔细考察男方及其家庭,才能谈定,若再过几年,到了十七八岁还不嫁人,人家就得寻思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再拖下去,没有毛病也要被人嗤笑,朝廷还要罚银子,还是早些相看的好。”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说得是,薛妹妹这亲事,还是得赶紧相看起来,姨妈也不要舍不得,女儿长大了,哪有不嫁出去的道理?还有薛大兄弟,他的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了。成家立业,说不定他成了家,就懂事了,会打理生意、照顾您老了呢!”
说起薛蟠,薛姨妈就想到映柳。
之前她又是吐又是晕,还以为有喜,没想到根本没有,又不知从哪里学了些不三不四的,勾得薛蟠非她不可,连香菱和怡青都扔到一边。
现在二人天天在家胡闹,那院子比梨香院更小,动静大得哟,自己在那院里根本待不下去,一想到就臊死了。
薛宝钗见自己母亲窘得说不出话,连忙打圆场,“也不知道凤丫头操办了怎样的席面,托老太太的福,我们也能吃到好的了。”
王夫人忙道,“是啊,快些入席吧,若是菜冷了,便不鲜美了。”
贾母点到为止,依言在王熙凤和鸳鸯的搀扶下入了席,招了贾宝玉和林黛玉,一左一右挨着她坐,季晴文坐在林黛玉下首,薛宝钗这个寿星坐在她对面。
饭毕便去看戏。
贾母让薛宝钗先点。
薛宝钗推让一遍,无法,点了出《西游记》,其他人都知贾母爱热闹,因此都点的热闹戏。
大家边看戏边说说笑笑,倒也很是热闹。
晚间散戏时,贾母因喜爱做小旦和小丑的,命人带进来,小旦才十一,小丑才九岁,脱去戏服,只着便服,身子细瘦,让人生怜。
贾母命人拿了些果肉,又另外赏了两串钱。
二人感激接过。
史湘云笑道,“这小戏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谁看不出来?
王熙凤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这样的话,可不能混说。
薛宝钗心里也知道,一笑不肯说。
贾宝玉猜到了,更不敢说,他觉得自己若说了,林黛玉会生气,晴雯则至少会擂自己一顿,若叫林怀言知道了。
他倒不会打人,也不会骂人,只是不知道会与父亲说什么,到时候,父亲动怒,自己又得挨一顿。
那肯定比晴雯打得要重。
这是他曾经想闯林黛玉的院子,数次之后得出的结论。
之前还想讨好林怀言,现在则看到他,就想走得远远的。
史湘云故意忽视贾宝玉的眼色,接着笑,“倒像是林妹妹的模样。”
林黛玉脸色突变,眼眶通红,身子摇摇欲坠。
“哐当!”季晴文把杯子砸到地上。
贾府大戏小戏不断,她知道有把林妹妹比戏子的事,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想到是在薛宝钗生日的时候。
她面色铁青,盯着史湘云,“史大姑娘莫不是眼花了?你再说一遍?”
这一回,连贾母都没有打圆场,她是真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