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出东方,朝霞满天。
谢晚苏一早出门,便瞧见了守在门口的萧珹澧。
少年一席碧水色劲袍立在马车前,墨发用一根玉簪高高束起,冉冉曦光落在他身上,衬得身姿峻拔如昂昂之鹤。
见着她时,他脸上顿生明朗笑意,双眸也跟着清亮起来。
“苏苏。”
谢晚苏走向他,她今日穿着一席湘妃色锦缎裙,袖口蝶纹迎风飞舞,愈发衬得容色倾城,身姿楚楚。
萧珹澧伸手去牵她,两人十指相扣,稳稳相握,掌心的温热漫散开来,驱散了指尖的冷意。
他仔细地将她扶上马车,车厢里,两人并肩而坐,萧珹澧一直牵着她的手替她暖热,未曾放下过片刻。
谢晚苏转过身子侧坐,问他:“不是本说好的岁末再走,怎突然变得这么急?”
萧珹澧今日约她出来,乃是离别前的小聚。
不知为何,明明定好的岁末出征,竟一下子提到了本月。
“父皇说,这一次,便是要打得北戎人措手不及。”
谢晚苏听了,有些放心不下,“那你可一定要小心……”
“嗯。”萧珹澧郑重颔首,又感慨道:“苏苏有所不知,那些北戎兵欺人太甚,多番挑衅不说,还大肆屠戮我边镇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番出征,我誓要直捣黄龙,将他们一举扫荡……”
萧珹澧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中闪着一种痛恨之色,胸口亦翻腾着一腔热血。
谢晚苏捏了捏他的手心,再三同他叮嘱道:“你有如此雄心壮志自然好,但答应我,切不可冲动行事,必定要平安归来。”
“苏苏,叫你担心了。”
看着谢晚苏柔软的眼神,萧珹澧的心化成了一滩水,执手对她允诺:
“我定会小心的,待平安凯旋……”
他凑到她耳边,嗓音低哑,“我就第一时间来迎娶你过门。”
滚烫的鼻息落在耳畔,谢晚苏不禁心头微窒。
*
马车在明月酒肆门前停下。
两人下了马车,携手入了酒肆,便有伙计上前来将二人引至楼上的雅间。
令谢晚苏没想到的是,今日萧珹澧并非只约了她一人。
推开门时,雅间内已然坐了数人,都在翘首以盼了。
这些人个个都是皇亲贵胄,与她或多或少有些认识,但眼下谢晚苏却是半点都提不起劲头来,恨不得抬脚就走。
只因萧珹安,也在其中。
他端坐官帽椅上,一席金丝滚边素色云纹袍,萧疏轩举,潜虬幽姿,如春山夜雨,淙淙峥峥,又似山巅孤松,含霜履雪。
二人进门那一刹,他漆黑的长眸便跟随众人转了过来,直直落在她身上,深不见底。
谢晚苏很想一走了之,却已是太迟,宣王萧珹明已然迎了上来。
“瞧瞧,今日的主角可算是来了。”
他又看向谢晚苏,热情招呼道:“来,谢姑娘别拘束,一起过来坐,今日我做东,都是一家人,咱们一起为老五壮行。”
萧明敏也在席间,笑着冲她招手:“苏苏姐姐,坐我身边来。”
见到明敏,谢晚苏方才得了些许慰藉,她提步走过去,挨着明敏坐下,萧珹澧则撩袍坐于她另一侧。
人到齐,便开席了。
流水一般的珍馐被侍女端上来,摆了满满当当一桌。
席间,萧珹澧一个劲儿给她布菜,很快就让她碗中堆成了“小山”。
明敏看着这一幕,玩笑道:“五哥,你莫不是要让苏苏姐姐一日吃成胖子?”
此话一出,席上笑做一团。
众人笑罢,萧珹烁第一个站起来,自罚了一杯。
“五弟,这杯酒,大哥祝你出征大捷,亦向你……赔罪。”
众人微愕,又听他道:“那日当着父皇的面说得那些话,虽出自肺腑,但到底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他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将杯口朝下,对萧珹澧说道:
“大哥今日自罚一杯,还望五弟莫要再介怀。”
席间有一瞬的寂寂。
谢晚苏大约可以猜到,这些天来,萧珹澧或许还在为当晚之事耿耿于怀,更有甚者,会把对萧珹烁的不悦摆在脸上。
萧珹澧抿着唇,一言未发,场面有点僵持不下。
萧珹明见状,及时在这两人中间当起了和事佬,撞了撞萧珹澧的胳膊,替他斟满了一杯酒,给足了他台阶下。
“老五,大哥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表示表示?”
良久,萧珹澧方才站起来,举杯一饮而尽,与萧珹烁相视一笑。
“大哥既是无心,弟弟又怎会介怀。”
如此,便算是解了嫌隙,桌上的气氛才复又变得热络起来。
唯有明敏睁着水灵灵的眸子,长睫扑朔,充满了迷惑和茫然。
“大哥哥、五哥哥,你们先前怎得了?为何又是赔罪,又是自罚的?”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前她陪德容太后去山寺祈福上香,在山上小住了几日,并未来得及参加两人的开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