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有其他事?”
“没有了。”
“那便告辞了。”
一眨眼的功夫,神像上的金光尽数隐没下去,恢复成寻常模样。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神像的脸似是变得清晰了几分,隐约能看清五官面容。
孟园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城隍庙,走上羊肠般的田间小径,穿过稻田,听着耳畔虫鸣蛙叫,沿着来路回到老屋。
夜风不知送来何处的花香,芬芳中透着幽幽的冷意。
老屋院落菜园里的瓜藤架上挂着黄色的小花,正在无人注视下静静绽放。听到脚步声,堂屋里走出一人,是小姑家的表弟。
“表姐,你这么晚去哪了?”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什么都要问一问。
孟园说:“趁着月色散散步。”
表弟听着却是满脸不信:“你真有闲情逸致。”
“不然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你胆大到半夜去墓地给外婆上香,顺便给她老人家告状。”
“告什么状?”
表弟大剌剌地说:“我妈他们啊。”
孟园笑而不语,摇摇头,转身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回房后她也没睡,而是盘膝坐在床上打坐了半小时,并不是修炼,而是纯粹的吐纳之法,有修养心神、平心静气的功效,亦能扫除杂念、清明道心。
心头一片澄明,她躺下来闭上眼,如此一夜无梦到天亮。
翌日清晨,天气晴好。
朝阳初生,将挂在菜叶瓜藤上的露珠照耀地闪闪发光。
大姑大清早起来,带着大姑父摘园子里的蔬菜。
“娘都走了,这菜园子也没人照顾,菜放着要烂,咱把能摘的都摘了吧,农家养的,可健康卫生了,带回家还能给孩子尝尝。”
大姑将自己的包装得鼓鼓囊囊,小姑随后立即加入,二叔倒是没动,他还得在老屋待一段时间,也是守孝,顺便给老人家烧头七香,不急着走,那些没熟的菜熟了也够他吃了。
孟园瞧着一群人热火朝天的样子,摇头失笑,自顾自拿了三支香,再度朝着城隍庙而去。
取香的时候,表弟定定瞅着她。
孟园没管,仍旧往前走,没一会就有个尾巴追上来。
“表姐,你这是去干嘛?”
“去庙里上香。”
“什么庙?”
“城隍庙。”
孟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少年的疑问,等到了城隍庙,这回倒是拿出出门前带的打火机点了香,再照旧插进香炉。
城隍自然没出现,她也不以为意。
点完香便转身回家,好像她走这一趟真就只是来庙里上柱香。
表弟跟了一路,他总感觉这回见到的表姐身上总有股神秘的味道,可跟来却没发现任何新奇有趣的东西,不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到了中午,孟园依旧去城隍庙上香,这回就没人再跟了。
大姑走了,留下小姑和二叔。
又一天,正是周一,小姑带着表弟离开了,二婶也带小表弟回县城上学,老屋便只剩下孟园与二叔两人守着。
二叔问孟园:“园园,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孟园道:“等外婆过了头七。”
七天里,孟园一日三趟地去城隍庙上香,从未落下过一次。
二叔虽有疑问,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第七天,阴魂归家那天,孟园看到外婆的魂灵从城隍庙归来,已不再是之前那般木呆呆的样子,魂体凝实了许多,甚至还入梦与她见了一面。
想是这几天她辛勤上香,城隍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外婆也颇有照顾。
孟园问她在阴间过得好不好,外婆说一切都好,叫她放心。
又说自己马上就要去投胎了,投胎的人家还是她自己选的,特别好……
还问了孟园家里的事,工作的事,又嘱咐她要好好工作,找个好人家,将来成家了一定要去烧香告诉她。
梦里孟园像是变小了,趴在老人膝头,听着老人讲话。不管外婆说什么,孟园全都乖乖答应下来,之后又说了许多许多,最后外婆轻轻抬手将她拍了拍。
“园啊,外婆走了。”
穿堂的夏风轻轻吹,孟园轻轻应:“嗯。”
再睁开眼,朝阳金水般透入窗棂,满面冰凉,触手尽是湿漉。
吃完早饭,要去给老人烧头七纸。
二叔一路欲言又止,似是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纠结半晌,快到墓前才开口。
“园园啊,昨晚妈给我托梦,说家里的老屋以后就留给你了,你看这……”
四十多岁的汉子,搓着手,满面窘迫又为难。
他其实也不确定那是托梦,还是自己亏心才做了个梦,可今天妈刚头七,昨晚就做了无比真实的梦,实在是有些玄乎,不敢不放在心上。
孟园这才知道原来外婆还给二叔托了梦。
去世之人托梦一说常有,不过大部分阴魂并不能做到,所以很多人觉得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然怎么有人梦见有人梦不见?
实际梦不见的才是大多数,外婆得了城隍关照,才能托梦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