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感觉老福格特不是在客套或是欲擒故纵,便也说了些真心话。
他把钱袋放进老福格特手里,诚恳地说:“老人家,世道不好。我们走了之后,你还得生活呀。”
老福格特垂下头,这次他没有拒绝。上尉的话再直白不过,虽然他的欠债被抹掉了,但是眼下这个世道,一个糟老头子将来要靠什么生活?偷窃吗?
皮埃尔忽然开口:“老爷子,要不然你跟我们走得了。这么大一支商队,不多你一个人。”
皮埃尔的身体远远没有恢复,帐篷外面的冷空气令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我家有个庄园,地方还够用,总有你一口吃的。你死了,也有地方埋你……”
站在旁边的吉拉德心疼又生气地瞪了儿子一眼。
心疼是因为皮埃尔的身体被黑牢几乎弄垮了;生气是因为皮埃尔目无尊卑,在蒙塔涅上尉面前擅自发话许诺。
温特斯和皮埃尔却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自温特斯返回铁峰郡,皮埃尔一直担任温特斯的副官,直到前来江北行省寻人。
但是在等级观念根深蒂固的吉拉德看来,皮埃尔的行为是无礼和冒犯——这是父子两代人的认知差异。
忽然,温特斯想了起来,米切尔庄园已经被……征收了……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皮埃尔和吉拉德,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
“如果您愿意的话,不如跟我们回新垦地。”温特斯不动声色地绕开关于庄园的内容:“虽然偏僻一些,但总有您落脚的地方。”
老福格特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笑容:“我的女儿还住在晓炉堡,我不想离开她太远。”
老福格特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上尉的手:“‘谢谢’这个词太没用了……请您相信,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您的。”
温特斯先是一惊,随后也笑着握住老头子的手:“带上你女儿也可以。”
“这事……有点难解释……”老福格特摇了摇头,发誓一般重复着:“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请相信我,请您相信我。”
告别总是很短暂,帐篷被全部收起、大车全部被套上、货物全部被装好以后,就到了启程的时间。
“最后一次检查绳索!”温特斯牵着马,从车队最末尾一路往前巡视:“车上装的是陶器,不是粮食。路上颠簸,小心砸坏了。”
奉命协助温特斯的[埃莱克中校]目睹此情此景,哭笑不得。
埃莱克中校炮兵科出身,曾在冥河之战主持筑桥工程,与温特斯算是老相识。阿尔帕德派他接洽温特斯,正是考虑到这点。
在埃莱克中校看来,既然有阿尔帕德将军签发的通行证,还有他亲自坐镇。温特斯一行人在军政府治下完全可以畅行无阻,哪用得着遮遮掩掩?
因此,看到温特斯不着急出发,反倒在晓炉堡四处扫货,埃莱克中校只能无可奈何地感慨:“不愧是……不愧是……”
从尾至头将车队检查完毕,温特斯把战马拴在第一辆大车后边,敏捷地翻上大车。
不知为什么,温特斯的心情无比舒畅。与坐在车夫座位的吉拉德·米切尔四目对视,他忽然纵声大笑:“米切尔先生?”
“怎么了?上尉?”吉拉德变得拘谨很多。
“上次我俩一起押送大车,好像还是去热沃丹?”
吉拉德先是一愣,想起往事,也笑起来:“那……希望这次不要遇到土匪。”
“这里是江北行省!不是你们新垦地!”埃莱克中校不悦地催促:“哪有那么多土匪?快出发吧!”
“好!”温特斯深吸一口气,大吼:“出发!”
车夫们快活地将长鞭抽得“噼啪”响,飒爽剽悍的杜萨克们大声唱着下流小调。
马车一辆接一辆驶离,只在营地旧址留下一团团苍白色的余灰。
然后,就在当天晚上,商队遭遇了第一伙土匪。
次日下午,遭遇了第二伙。
……
“哎,这事……”埃莱克中校难为情地向温特斯解释:“我真不知道会是这样。”
天色已经全黑,车队在一处平坦空地扎营,并用大车首尾相连围成一圈充当临时工事。
温特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能默默喝汤。
寻常匪帮哪里是温特斯的旧部的对手,杜萨克们一次冲锋就把匪徒砍瓜切菜般驱散了。
只是连续两天遇到土匪拦路,着实让信誓旦旦为江北行省治安状况担保的埃莱克中校有些挂不住脸。
勤务兵也给埃莱克中校端来一杯汤,埃莱克中校端着杯子,沉默良久,不解地说:“可是……真是奇怪,我们的车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到底从哪冒出这么多恶徒?”
还没等温特斯说话,坐在篝火边上磨刀的老谢尔盖重重地哼了一声。
与埃莱克中校接触久了,老谢尔盖也看出中校是个好脾气的人。于是乎,老谢尔盖心里那种对一切都看不惯的讽刺欲望压倒了对于校官制服的畏惧。
谢尔盖——瓦希卡的老父亲——刻意把磨刀的声音弄得很大,满腔怨气都发泄在磨刀石上:“中校老爷,您也不想想,得是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