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风午睡的空当,短短一个时辰里,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里天下太平,他和卓明月冰释前嫌,儿孙满堂。
他们和和美美的过了几十年。
这个梦太长,太深。
以至于他醒来,仍分不清究竟是真实存在过的,还只是梦境。
他揉着太阳穴缓解脑中的昏胀,番薯向他请示,“今日是香山居开张的日子,是把礼送过去,还是主子亲自去一趟?”
宴清风慢慢睁开眼,道:“把礼送去。”
青菱大婚的那一夜,在香山居,卓明月与他说得明明白白。
她会回宫,溯儿也能回去,但前提是他要与她分清瓜葛。
她不希望千百年后的史书中,关于她,尽是与摄政王苟且的香艳史。
也不希望提起溯儿的血脉不正。
她说:“你是溯儿的生父,你不希望世人提起溯儿,更多的是议论他的血脉吧,若我们继续纠缠下去,这种议论,将会持续百年,千年。”
她还说:“我也不希望溯儿得知他的真实身世,恐怕他不会因此而认你为父,反而觉得羞耻。”
宴清风终是妥协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卓明月,你是懂得杀人诛心的。”
她拒绝他的缘由,不是他过去如何,也与他的父母无关。
这个缘由,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跨越的,抹消的。
也注定他这辈子,不能听见溯儿叫一声父亲。
卓明月对他说抱歉。
“话虽难听,但我们不得不考虑,你说是不是?”
宴清风点点头。
“那我们,朝堂见。”
“朝堂见。”
他醉得步伐不稳,却还是连夜回了摄政王府。
……
香山居开张之日,来送礼的官员接踵而至。
宣王过来送礼,送的礼尤其厚重。
小厮把宣王带到卓明月面前。
“姑娘,宣王殿下来送礼……”
卓明月摆摆手,示意小厮下去。
“谢了,”卓明月亲自给他倒茶,“让溯儿做皇帝,也并非不行,但你得做到一些事。”
宣王问:“什么事?”
卓明月不紧不慢道:“第一件事,以孝敬太后的名义,交五万两黄金充盈国库。”
宣王脸色生硬。
“五万两,还是黄金,我哪来这么多?”
“那是你的事,看不到那么多,我是不会满意的。”
卓明月心知,这个数目的确过分了点,可宣王一人没有,他的那些近臣再凑凑,总归是可以有的。
但他若开口去搜刮那些官员,妨碍他们发财,从此近臣也不近了。
这是给她自己壮势,也给宣王削势的第一步。
宣王问:“这是第一件,这么说,还有第二件了?”
卓明月笑了笑,拿茶敬他。
“你做到第一件,便再说接下来的事吧。”
宣王没有喝她递过来的茶。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耍我?”
卓明月说:“当然不是,否则,我为何要让你做这件事?”
……
宣王的动作很快,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就凑够了五万两黄金。
一时间,朝野上下都是一片喧哗。
议论宣王竟然有这么多财富,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又议论太后是何能耐,竟然能让宣王自行割肉。
也是在这个时候,卓明月回到勤政殿批阅奏折。
两张案牍,隔了有五步远之遥。
奏折上也没多少值得争议的事,他们两都沉默着,森冷的殿中只有翻折子的轻微声响。
直到宴清风说:“我父亲连收藏多年的字画都卖了。”
卓明月头也没抬。
“许多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你父亲少几张字画,很委屈?”
“我没有这个意思,”宴清风顿了顿,问,“你要求他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卓明月要求宣王做的第二件事,就显得容易得多。
她要他向溯儿赔罪。
当年利用溯儿,以此来威胁她,导致年幼的溯儿哭到生病。
这件事,他必须向溯儿负荆请罪,才能过去。
宣王犹豫了五日。
五日之后,他站在溯儿面前。
溯儿胆子大,几乎从来没有他害怕的人,可他见了宣王,仍然会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害怕,哪怕宣王看着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戾气。
他躲在了娘亲身后,偷偷瞄着这个几十岁的大人。
宣王蹲下来,手里拿着一根荆条。
“溯儿,我曾经伤害过你,在你很小的时候。”
溯儿歪着头问:“那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娘亲说过,当别人伤害了你,你要看对方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若是故意的,那就打回去,更用力也不要紧。
若是不小心的,那就提醒人家小心点,然后不放在心上。
宣王沧桑的眼里泛起浑浊的湿润。
“是故意的。”
溯儿就拿过他手里的荆条,在他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