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说着深吸一气,将心头惊意内敛了去。
他辗转半生,所历战事逾百,虽败多胜少,但也是见过世面的。
但章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灭了,他还是心惊的。
身后张飞听了,大剌剌地开口:“俺早看那章勐不爽了,是哪位豪杰斩了这贼。”
诸葛巡回头笑道:“是章陵都尉,魏延魏文长。”
张飞黑眸一亮,“原来是文长呐,难怪了,俺老张没服过什么人,对文长是真的服!”
说起来,他兄弟三人,多次因魏延才得以脱困。
魏延战法的多样,也让他们大开眼界,进可骑兵冲杀,退可车阵防守,麾下更是有一批擅长山地作战的兵士,专逮他人伏兵。
如今刘关张训练兵士,也开始有侧重,也效仿学习,能打胜仗的战法,就是好战法。
只不过,碍于装备问题,似不成气候,即便他召集了一些工匠,也无法打造出偏厢车那般作战利器。
更毋论诸葛连弩和大黄强弩了。
“文长遇先生,真乃如虎添翼。”刘备不失时宜地夸赞一句,又道,“章勐既死,如断徐晃一臂,不知子谦兄可有意图之?”
诸葛巡心里直摇头,玄德啊玄德,新野你站稳脚跟了么?新野的人心都收服了么?各家成份都摸透了么?
你们这些武夫啊,就知道打打杀杀,到了一个地方,不扎根,不经营,能打多大地盘就打多大地盘。
大敌来临时,不敌便又逃窜,换一个地方又重头来。
所以才会有城头变幻大王旗,城里的老爷却如铁打的一般岿然不动。
这是典型的流寇主义思想。
教员曾经就大力批判流寇主义思想,不愿意扎根实地艰苦奋斗来建立政治影响,换眼下叫威望民心,只是想着以战斗的胜利来快速赢得威望。
不花心思训练壮大自己的队伍,而是盲目招降纳叛,招兵买马,妄图迅速壮大。
不与万民百姓同甘共苦,只想攻占城池,将食肉者取而代之。
群雄逐鹿,诸多如是,说起来是成王败寇,殊不知失败乃是必然。
诸葛巡于是回道:“前脚刚到章陵,自身尚且立足未稳,不应亦不宜冒然用兵。”
刘备一边走,一边咀嚼着诸葛巡之言,若有所思。
每每面对出色之人,刘备皆是虚心姿态,听了诸葛巡这番话,他有所感悟,却又不是很清晰。
觉得很有道理,又不知怎么個有道理法,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两人一起经过县外分发衣食的现场,刘备瞧见井然有序的现场,稍稍动容,心中对诸葛巡更添几分敬意。
两人一同步入县府,刘备当即拱手。
“短短半日功夫,先生不仅击溃曹军收复湖阳,还能如此迅速掌控大局,平息民怨,备实佩服!”
刘备默默换回先生称呼。
“全仗文长擒了此贼,否则巡焉能平息这个湖阳民怨。”
跟在诸葛巡身侧的魏延听了一路夸他的话,终是无法再沉默下去,连声解释:“延不过有几分蛮力,一切都是诸葛府君筹谋在先,延才能成功截杀章勐。”
“文长过谦了!”诸葛巡打趣着,与刘备一起步入县堂。
这事真不是他的功劳,说清楚,章勐的撤退意图,是徐庶作出的判断,实际行动,也是魏延。
关我诸葛巡什么事?
诸葛巡请刘关张兄弟入座,又让魏延等人入座,最后坐于主位,目视刘备。
“目下湖阳县中粮价飙升,玄德兄送来粮食,如雪中送炭,想必粮价能暂且稳住了,待渡过难关,巡必倍而偿还。”
“区区粮草,不必介怀,不过,粮价愈涨愈甚,此事不光湖阳如此,新野未遭战乱,粮价亦是不断上涨,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恐一时难以扭转。”
“是青黄不接,还是有人奇货可居,投机倒把,尚未可知。”
百姓出于安全感囤一点无可厚非,但如果有别有用心之人出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着,诸葛巡伸手招来林默,吩咐道:“玄德送来的粮草,先登记入库,然后立即送去一百石去坊市抛售。”
然后望向刘备,“有劳玄德配合。”
刘备一回眸,“三弟,你依照先生安排,与林默小兄弟一道处置。”
“喏。”张飞怪怪地应了声,连忙小跑着跟上林默。
刘备心有疑惑,“先生为何投放区区百担?”
诸葛巡笑笑,“既是放饵,自当不能让他一口都吃了去。”
刘备听出些深意,他注视着诸葛巡,“依先生意思,湖阳粮价,是有人恶意哄抬?”
“玄德若是无事,不妨留下看看,另外,今日湖阳杜氏会设宴为巡接风,玄德既也来了,不如与巡同去讨杯酒水喝。”
诸葛巡脸上满是笑意,刘备也忽地来了兴趣,他转过身,对关羽道:“云长先率军回新野,主新野事务,为兄再逗留一二。”
“大哥,如此不妥吧?”
刘备压低声音,对关羽道:“无妨,遇事多与宪和公祐商议,有翼德在旁,安危无恙,再者,有诸葛先生相伴,备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