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一听,出声提醒,“先生,区区数百石粮食投入坊市,未必能起稳定物价之用,或许直接分批发予百姓,稳定人心,或许更利于平抑粮价。”
诸葛巡心说玄德你还怪聪明的咧。
数百石粮食冲入市场,恐怕未必会起什么波澜,不说平抑粮价,恐怕最多也只是让粮价别涨那么快而已。
依照刘备之言,直接散发给百姓,能起到稳定民心的作用,便会减少哄抢。
没有足够的粮食冲击市场,还不如免费发,有人在免费发,谁还会去哄抢。
不过,谁说我只有百石粮食了?
“玄德,起风了,我等还是快回府吧,免遭雨淋。”
一行人回到县府,片刻功夫后大雨淋漓。
几人立于堂前,望着院中雨景。
“此雨正好冲刷血污,令湖阳耳目一新。”诸葛巡道。
刘备心怀困惑,听诸葛巡语气,却是惬意,哪还有宴会上的凝重,“看来先生已经成竹在胸了。”
诸葛巡笑笑,“百姓通常会留口粮,靠购粮而生活者屈指可数,曹军劫掠虽有损耗,但大部已为巡所缴,统筹发还百姓,而粮价暴涨,不过是以杜氏为首的豪族相约哄抬而已。”
他们因蒯越伤了元气,亟需补充,而现在粮食没有到收割的时候,靠什么补充呢?
当然是人啦。
吃不上饭的人,无家可归的人。
曹军劫粮烧屋,真是完美贴合他们的需求。
只是谁能想到,诸葛巡将曹军俘虏抓回来修房子了。
至于粮食,走着瞧!
哄抬物价的把戏,未必太低端了。
大雨也夜中悄然停止,翌日太阳新起,宛若刚出浴一般纯粹干净,一场雨不仅冲刷了血渍,也将湖阳的火彻底熄灭,将乌烟瘴气尽数驱散一空。
杨亮带着几十个部曲替诸葛巡跑腿,一条条新的粮价从坊市传回。
不出所料,数百石的粮食进入坊市,很快就被人吃掉,通过眼睛跟踪,最终都入了杜氏与另外两户豪族,丁氏与高氏。
到这日午间,昨日冲入市场的三百石,消耗殆尽,仅一日之隔,价格不降反升了近百。
刘备送来的粮草大部分是粟,价格已直逼一千三百钱一斛。
要知道诸葛巡从杜氏账册上看的,十多天前的价格,可只有八百多钱。
刘备也有些费解。
“先生,杜氏等族,为何反其道而行,不趁高价卖出,反而买入呢?”
“豪族所图,并非钱财,他们恨不能将粮食尽数买尽,百姓粮尽之时,便只能变卖家产田产换粮,甚至沦为奴隶,从此成为豪族工具。”
刘备面露愠色,道:“真乃其心可诛!”
张飞骂骂咧咧,“这些个贼子,踏踏实实做买卖,就挣不到钱了吗?俺老张做個本分屠户,还不是一方豪族!这些贼子,给豪族抹黑,真该死!”
诸葛巡心头不由给张飞一个赞,像他这样的豪族不是没有,而是太少了,决定一个阶层是什么成份的,得看其中大多数是如何扮演的。
“可惜我等明知如此,却无法制止,除非将坊市关闭!”刘备道。
“坊市乃为民生而设,焉能关闭。”诸葛巡笑道,他召来林默,“阿默,让阿亮将余下六百石粮食尽数投入坊市,并于全城下发郡府告示,称目下粮价异常波动,百姓莫要参与买卖、过份囤积,粮价一月之内,便会跌回战前水平。”
众人虽不解,诸葛巡没有多做解释,林默默默照行。
午后,一则告示张贴全城,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对于不要买卖和囤积,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说一月之内回到正常水平,这就很有争议了。
百姓之中分成了数派,大多数百姓觉得诸葛府君击败曹军,斩杀曹将,并且帮他们修缮房舍,分还衣食的举措,值得信任。
但也有一批,他们觉得这不太可能,诸葛府君正是因为没有办法了,才号召大家停止哄抢。
这些人之中,自然不乏豪族的托,偏偏民众是最易被煽动的。
杜氏宅邸,书房中,杜旭衣着清凉,怀中依偎着一位婢女,衣裳凌乱,任其单手游走,他另一手则自顾翻开帛书来看。
“哈哈哈!”他大笑数声,手中力道不由收紧,婢女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却贝齿轻咬,不敢吱声。
“这诸葛巡,竟是一草莽耕夫,靠着其叔父遗泽,先当了蔡氏女婿,又当上这章陵太守!”
“唉吆,美人是否吃痛了?”杜旭安慰道。
“没有。”婢女低声回道。
“本来还想把你妹妹献给他,就算再草包,也是一方太守呀。”
杜旭对着婢女喃喃,门面忽然有所动静,管事请见。
他连忙缩回手,扶住竹简,婢女有些慌乱的地收拾自己,然后侍候一旁,若是诸葛巡见了,便会发现此婢女与筵席上帮他舀酒夹菜的婢女,有几分相似。
杜氏管事进屋,将诸葛巡发全城告示之事说了一遍,又说明诸葛巡手中最后六百石粮,已尽数投入坊市,妄图将粮价冲下来。
杜旭旋即大笑。
“这诸葛巡莫不是天真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