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县一夜大火,将袁军渡船烧得干干净净。
与雒阳北门城下的尸山血海比起来,平县渡口激战的千余伤亡,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但因这一把火,袁曹两军却忽然有一种攻守异形的感觉。
大火第二日,曹操便收到袁军士气低落,粮草断绝,有溃散之征兆,而且有几支兵马,甚至部分已经开拔。
善于抓机会的曹操,又如何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召集文臣武将开始商议对策。
大火后的第三天,大雨。
这场雨,一直从河南下到颍川,下到南阳。
郭嘉坐在马车之中,望着逐渐小去的雨水,车窗之外,满是雨水洗涤过的新绿,空气中有一股别样的清新之味,又好似夹杂着淡淡的泥香与稻香。
郭嘉深吸一口,不由沁人心脾。
他忽然觉得,除了酒色之香,这山河之香,也蛮有滋味的嘛。
“奉孝先生,左手边是去舞阴,右手边是去宛城,我们去哪?”
郭嘉好好思量了一番。
诸葛巡虽占据了比阳县,舞阴暂时无虞,而宛城现在却被大军围城,驻守宛城的骆青,是原刘表麾下的籍籍无名之辈。
“去宛城吧,沿淯水走。”郭嘉下令道。
车夫一身蓑衣,双脚浸在雨中,一双草鞋已湿透,皮肤也胀白。
马车之后,还有百余骑兵。
郭嘉派了十多个前去探路,自己则顺着淯水道南下。
新野县,这几日可把诸葛巡忙得够呛。
因为粮草特别备用粮草,不能弄湿,甚至不能受潮,三军粮草必须妥善安置,新野县府粮库放不下,诸葛巡四处协调,借了不少空置的粮仓,总算安置了下来。
还好自己回来得及时,这事让马良来办,肯定是办不妥的。
军中人认马良,是因为认诸葛巡,但本地的这些豪族,就算诸葛巡的面子,也未必买账。
不过,这一番交际过后,使诸葛巡对新野的豪族势力,也有了几分了解。
连日大雨让刘备军与张允军也收缩起来,原本堆到两丈高的土堆,被雨水冲刷,又矮了一截。
宛城城头,骆青身披蓑衣,骂骂咧咧的巡视一遍城头,从城头望下去,宛城的护城河都满上来不少。
除此之外,毫无异常。
骆青又骂骂咧咧地离开,忽然一人上前,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骆青眉头一皱,一抹眉间渗漏的水注,随手一挥,“军师祭酒?”
一脸疑惑的骆青很是不解,曹操的首席军师,不跟着曹操,只身来宛城做什么?
“那还等什么,快放入城来啊!”
万一在城外被刘备张允魏延的游骑碰到可麻烦了。
“等等!”骆青突然叫住那人,“我亲自去迎!”
骆青在南门巡视,因为刘备张允联军驻扎在南边,而郭嘉出现在东门。
很奇怪,从雒阳来,应该从北门入才对。
东门打开,骆青看着烟雨朦胧的城外,一辆马车,被两纵骑兵拱卫在中,最后的骑兵,则隐没在烟雨之中。
骆青不由心叹,这等人物,这等风姿意境,果真有高人风范。
他当即下马,迎向马车。
“宛城守将骆青,特来迎郭祭酒入城。”
“有劳将军冒雨而来,快些入城吧。”
车内传出轻音,虽混杂着雨声,骆青也听得名分,于是牵起马车的马,朝着城中行去。
郭嘉透着帘帐,面色淡漠地看着殷勤的骆青。
这等姿态,自是将他这位曹军首席军师捧到位了,看来这骆青,是个钻营之辈。
这样也挺好,有追求的人,挺省事的。
郭嘉想着,马车径直到了郡府前停下,郡吏撑伞,将郭嘉迎入。
骆青则在旁脱下蓑衣,露出里面的甲胄。
看着甲胄在身的骆青,郭嘉不由升起一丝好感。
这等天气,敌军几乎没有攻城的可能,骆青依然甲胄不离身,足见其以身作则,治军有方。
骆青一路引导,将郭嘉引入郡府内堂。
“不知郭祭酒大驾来此,有何指教?”
“徐晃将军上书主公,称南阳危矣,主公便命我来相助一臂之力。”
骆青嘴上赔笑,心中却不是滋味。
他原以为郭嘉是带兵马前来的,城外确实看到一些,隐没在烟雨之中,还以为有多少。
最后才发现区区一百护卫而已。
以宛城的局势,粮草暂时无忧,唯独缺少兵力,郭嘉不过一介文士,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骆青以为那些运筹帷幄通常是战略战术上的,守城之战,靠的是意志与韧性,无论什么敌人用什么阴谋诡计,只要他紧闭城门,敌人就得一個个从城墙爬上来才行。
宛城城高,才是他的底气,至于什么运筹帷幄,他表示呵呵。
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问了一句。
“如今张允刘备合军一处,约有两万兵马,驻于城南,不知郭祭酒可有破敌之策?”
郭嘉随意寻了个座位,不是什么端正坐姿,而是一屁股坐下,叉着两只脚,小心地察看被雨水溅湿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