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学快一个月了,这是你们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吧?”姜柠声音很轻,“高中学校给的一万块钱的奖金你们拿去,我上大学的学费你们拿去,更别提生活费了,如今打电话上来要我分手,可是凭什么呢?”
对面的声音急道:“你堂哥他们……”
“是!”姜柠开口打断,“我知道,我两个堂哥成年后就不靠家里了,可他们一个15岁就没上学了,另一个他哥给他钱的事你不知道吧?”
听筒里一阵沉默,接着是她妈柔柔的解释声:“柠柠啊,我们……我和你爸也是为你好,成年了就不好再花家里的钱了啊。”
姜柠忽然有些累,再开口的声音都有些难以掩饰的颤抖:“所以呢?妈,你18岁嫁给我爸,就是想让我也走你的路,找个男的养我吗?而且还要找个有钱的,不然多浪费我这张脸啊!”
姜柠语气里带着讽刺,浑身也仿佛竖起了尖刺,刺伤别人也刺伤自已。
裴星野听不到对面人说了什么,但从姜柠的话里也能听出个大概。
他十分震惊,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换做旁人,女儿考上全国重点学府,摆酒宴放鞭炮都是常有的事,恨不得欢欢喜喜的告诉所有人,怎么可能连学费都不给?
怀里的人颤抖的身体却让他心疼不已,他忽然想起了开学那天在高铁站第一次见到姜柠的时候,那天她也是自已来的,在一众至少有两个亲友相送的学生里面十分突出。
裴星野轻轻抚摸着姜柠的肩,仿佛在给她微弱的力量。
对面的人似乎突然暴起,以至于裴星野都能够听到声音。
“妈的姜柠,你怎么说话的?你讽刺谁呢啊?老子养你18年还欠你的不成?赶紧跟那男的分手,买束花就把你给勾走了,你个赔钱玩意儿……”
对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姜柠把电话挂断了。
裴星野顺着她的手臂看过去,见她垂下的那只捏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他伸手过去,用力握着她的手,不住的摩挲着。
他的手触碰到姜柠的时候,能明显看到她整个身体都抖了一下,然后黯淡的眼睛看着他。
嘴巴一撇,“啪嗒”两行泪珠就砸在了地上。
裴星野顾不得周围人来人往的学生,抬手把人抱在怀里。
好在他俩站的地方挨着一小片树林,裴星野抱着人往里走了几步,一圈的灌木丛能很好的遮挡住他们俩的身影。
姜柠趴在他肩头无声的掉眼泪,裴星野感觉自已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他手足无措,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但到底是心疼着怀里的人,无师自通的拍拍背,低着头贴贴脸。
嘴里哄着的话温柔到了极致,但和常规的哄却不一样:“如果真的难受,就哭出声来吧,唔不过还是要小声一点,不然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谈恋爱第一天就惹哭了女朋友呢。”
姜柠脑袋一动,拿他胸口的衣服擦眼泪,但确实开始小声哼哼着哭,像一只可爱的小奶猫。
裴星野视线转了一圈,借着微弱的路灯看到不远处有长椅,便哄着怀里的人道:“我们去那边把花放在椅子上好不好?”
小脑袋乖乖点头,裴星野就着抱着的姿势移过去,然后把两束花都放在椅子上。
下一秒姜柠的两只手就牢牢的抱紧了他的腰,还在他的腰后牵在一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哭,仿佛要把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全都哭出来一样。
裴星野一只手捏着她的后颈抚摸着,另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拍着。
放她哭了五分钟后,开始在她耳边说话。
“成为父母并不需要考试,所以才会有很多不合格的家长,他们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肆意的插足孩子的人生——所以是他们的错,不关你的事。”
是他们的错,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让姜柠的情绪忽然有些崩溃,某种卷土重来的情绪在她身体里肆虐。
是原主。
上一世原主直到死都不明白自已究竟做错了什么。
谣言如同杀人的剑刺穿了她身体的每一寸,可是后来,当她把一切都告诉她最亲的母亲,企图得到救赎和拥抱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双推她进悬崖的手。
最后的一缕稻草来自于她极致温柔的母亲的不信任。
还有现实世界的她,那句深埋心底二十几年的问题仿佛也在这一句话里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生下她却不养她?
这不是她的错。
耳畔的声音抚慰着她残破的心绪:“你那么优秀,自然不能被困在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