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盐司为利薮所在,常有权贵子弟趋之若骛,运司之缺“胄子、乙科往往得之”,这就更是使得运司官员不堪入目,贪墨之徒比比皆是!”
朱厚照听得有些烦了。
这三位大佬是怎么个意思?
联袂而来就是为了告诉朕这运司糜烂不是一人之错?
“三位爱卿,你们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既然运司因何而糜烂,你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这运司改制革新盐政,你们也该拿出个章程来!”
“盐政关乎到国朝一半的财政收入,无论如何都绝不能放任运司沦溺下去,不然恢复纳粮开中旧制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小皇帝清晰明确地表达出了自己的述求,那就是恢复纳粮开中旧制,然后对盐政进行改革!
改革什么?
革除运司弊政!
刘健沉默了片刻,然后皱着眉头开了口。
“陛下所言极是,盐课居国计之半,朝廷自然不能放任运司沦溺下去!”
“事实上,自弘治年间出现官员不愿就运司之职的情况后,朝野关于振兴运司的呼声不绝于耳,先帝爷更是屡有试图振兴之举。”
“弘治二年,先是有大臣上疏建议:“运使、同知务选年壮廉洁之士,副使、判官要除进士英俊之人。官年壮,则无日暮途穷之忧。任进士,则有砥砺名节之劝。如有不为利诱者,三五年间不次升擢”。”
“随后,吏部尚书王恕题准:“以二甲进士选副使,三甲选判官及杂以考选前列举人铨补,三年查有成绩,会经荐举或节年考语俱优者,副使比照知州推升各部员外郎,判官比照知县推升各部主事”。”
王恕,赫赫有名的弘治三君子之一,推行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国策大政,是大明王朝罕见的名臣。
小皇帝闻言神情一震,立刻追问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那可取得什么效果了?”
话说到这儿,刘健沉默了。
天官马文升却是冷笑道:“王公随后将“二甲进士万福等、三甲进士袁翱等选除运使、运判”,他们在任上颇有作为,如万福后来便因为“课最”而被升为南京刑部郎中,都是一时才俊,运司也因此风气大振!”
“王公的举措,使得“一时人各自奋,各运司称为得人”,然而,弘治六年王公因为小人构陷被迫致仕之后,他所订立的政策便不被施行全面推翻了!”
此话一出,朱厚照顿时勃然大怒。
“谁干的?”
“都是些糊涂蛋吗?”
“运司因为王恕改制风气大好,结果却因为党争而废置!”
不得不承认,饶是刘健此刻这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实在是马文升这张嘴太敢说了,什么话都敢直接说出口,而且还是在皇帝陛下的面前,丝毫不加掩饰的那种!
你这跟指责文臣缙绅党争祸国有什么区别?
小皇帝听后会怎么想?
明明挺好的政策,却因为党争而废置,连王公都被赶出了朝堂!
小皇帝本就对文臣缙绅把持朝政极为不满,现在一听到这话,那不发飙才怪!
朱厚照到底还是忍住了,毕竟那都是弘治年间的事情了,而且当时执政的皇帝还是他亲爹,真正的糊涂蛋也是他亲爹!
“朕懒得去追究弘治年间的事情!”
“对了,王公可还健在?”
张永闻言立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放心,王公健在,如今已经是九十高寿了!”
“按照朝廷制度,陛下即位的时候,曾派遣官员送敕书慰问王公,赏赐他羊、酒,增加粮食役奴。”
九十高寿!
这可是真正的祥瑞啊!
七十古稀,古来稀少。
现在坐在面前的天官马文升,八十高寿都走不动道了,却还依旧顽强地坚挺在朝廷之上,执掌吏部大权。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真正的硕德老臣存在,正是因为这些硕德老臣的缝缝补补,江河日下的大明王朝才没有彻底崩盘!
想到这儿,朱厚照突然叹了口气,立刻吩咐道:“再派人送敕书过去慰问王公,多带些赏赐过去,看看王公家里需要什么。”
“另外,告诉王公,朕欲革除运司弊政,希望王公可以无所隐瞒地直话直说,当然王公若是对朝政有何见解,亦可以畅所欲言,朕给他这个特权,随时可以上奏进谏!”
听见这些优渥待遇,刘健、张敷华和马文升都是神情动容,立刻起身跪地代替王恕谢恩。
这还是第一次,小皇帝明确地表达出了对硕德老臣的尊重和优待。
“三位爱卿快快请起。”
朱厚照笑着开了口。
“真正于国有功的硕德老臣,朕自然不会亏待,一如三位爱卿这般!”
三人听后含笑点头,刘健则是搀扶着马文升起身,各自坐了回去。
“这一次,中山侯可是把伱我君臣的脸都给抽肿了!”
朱厚照故作怅然地叹了口气。
事实上,该死的野人抽的不是他朱厚照的脸,而是他亲爹弘治皇帝的脸,抽的是那个“君圣臣贤”的弘治朝堂!
“这一巴掌,三位爱卿可得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