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回到凤仪宫卸下华丽的钗环,脱去凤袍,吩咐冬雪寻了一身颜色衣料都不那么扎眼,稍显朴素些的衣裙。
她张开手臂,在冬雪面前旋转了一圈,“冬雪,你瞧瞧,我可像寻常人家的妇人?”
冬雪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皇后,眼前恍惚,宛如看到了二十余年前的公主。
那时她还未嫁为人妇,在蜀国后宫的旮旯角,活得战战兢兢,可公主依旧很开心。
如今的公主贵为国母,却越发不能肆意过活。
皇帝能为公主散尽后宫,固然心中对公主是有爱。
但帝王之爱,却不是人人都承受得起的。
有了身份,亦有了枷锁。
公主只能被困其中,灵气一日日被消磨,最艳的花骨朵,日渐枯萎。
“皇后娘娘贵气天成,就算穿一身破布烂衫,亦挡不住浑天而成的高贵,岂是寻常妇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冬雪垂下眼皮,福身道。
公主为后二十载,周身的威严早就与生俱来了。
皇后柳眉微蹙,“很容易被人看出来吗?”她垮着肩膀,嘟囔道:“若是乔装不行,我还怎么去找未来儿媳妇?”
能让她那个清冷如月,一心向佛十余载的儿子,心甘情愿坠下佛坛的女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妙人?
为人母的她甚是好奇。
但为了不吓到未来儿媳妇,自己肯定不能以皇后的身份去见她。
思来想去。
皇后便想出了乔装的法子。
她要和未来儿媳妇儿来个有预谋的邂逅。
冬雪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皇后娘娘,你说的儿媳妇……”
皇后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那娘娘的儿媳妇不就是……
她打住了嘴。
太子既已从莲华寺还俗回宫,如今亦到了行冠礼的年纪。
富贵人家早已当为人夫,为人父了。
殿下确实也该娶妻。
不过太子殿下与寻常男子不同。
他生来便患有厌女症。
如此隐疾,娶了妃也是碰不得的。
“冬雪,珩儿那样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我虽为皇后,但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就以权压人,强娶世家小姐,让人姑娘在宫中守活寡。”
皇后看到冬雪说了一半,也知她心中所想。
“其实吧,这儿媳妇是太子亲自来求的,他跪在皇帝和我的面前,说是在莲华寺为僧时,遇到了一位来寺庙中清修的女子,两人生出了情,珩儿铁了心要娶这位女子。皇帝听闻女子是商贾之女,父子俩发生了分歧。”
皇后想到祁珩一脸决绝的模样,他心中的那名女子比她要幸福。
至少她儿子可以为了她,毅然放弃天下最尊贵的位子。
皇帝纵然爱她。
她却也明白,他不会为了她一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
皇后没想到她贵为国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享受世间女子的艳羡。
可她偏偏,却羡慕起了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从懵懂到年少。
她所求的,一直都是像他们那般纯粹的情愫。
没有皇权阴谋,勾心斗角。
可惜她是遇不到了。
但她还可以让她的儿子与他的意中人得偿所愿。
想来是她身居这个位置,唯一的好处了。
“娘娘,你也别怪陛下,在太子殿下这件事上,你们谁也没错。商贾地位轻贱,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倘若太子妃出身商贾,恐遭朝臣诟病,陛下想来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
冬雪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启唇说道。
皇后垂下眸,沉默不语。
“皇后娘娘,奴婢失言了。”冬雪瞧见皇后脸色不佳,想起了她当年和皇帝能终成眷属,亦是经过了重重磨难。
这其中的酸甜苦楚,唯有亲身经历者,才能感同身受。
皇后摆了摆手,“无妨,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没怪皇上,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他是天下的皇帝,我所愿的,只要我儿开心就好。”
“走吧,咱们去瞧瞧太子亲自给你选的侄媳妇儿。”
她与冬雪相识相知三十余载。
她不只是她身边的大宫女,更是她的亲人,亦是她唯一的娘家人。
与此同时。
一个年老的太监神色慌张的从凤仪宫赶往乾崇殿。
“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微服出宫了!”
“什么?”
“陛下当心龙体。”
皇帝蓦地从龙椅上起身,他脸色煞白的抬手捂住胸口。
这下不是装疼了,是真的心口疼。
太监见状,连忙伸出手搀扶皇帝。
皇帝缓了缓,眸光一沉道:“摆驾……不,朕今日突想微服体察民情了,小李子,去将朕的私服取来。”
“陛下,你的身体……”
“要你去就去,朕一时死不了!”
李公公身子一抖,颤颤巍巍道:“是,老奴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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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夏选好了及笄礼当日所需的头面,带着如烟等人走出了金光闪闪的金玉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