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仁,今年五岁,不爱说话,有一次爹说我三岁时才开口说话,害怕我是个哑巴。 早前听娘说今夜是除夕,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小巷里一排排火红的灯笼,也觉着高兴。 可是为什么他们一直在大声说话呢?而且似乎很生气,我不明白,但感觉不会是因为除夕。 “你一天不是偷闲就是睡觉,孩子该吃饭了你都不晓得弄!” “你好意思说我!我一天在家里帮人缝衣补漏,哪里有空偷懒!” “你再说一句!” 然后就是“啪”地一声,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但见了很多次,每次都是娘捂着脸,转身回屋。 我只知道,那是疼的。 晚饭做得比平时晚,因为我饿了很久,肚子“咕咕”地不停叫,最后还是爹回到家才发现娘没有做饭,从做饭到现在,我都一直能听见爹的大叫。 娘进屋后,爹的脸变得通红,也不出声,只是坐下来吃饭,左手不时朝我碗里夹着菜。 爹的右手跟左手不一样,小一圈,只跟附近比我稍大的孩子一样,做事动手爹只用左手。娘很少说话,我能听见她说最多的话就是在和爹争吵,她很少看我,更不用说碰我了。 “你娘啥子事都做不好,做的菜少东西,不好吃。”爹边吃边说,这种话我记事起也听了很多遍。 家里穷,“穷”我也已经听了很多遍,多到我知道那是什么,就是在爹娘口中比较重要的除夕夜里,依然是那些平常的饭菜。 平常爹娘都很忙,至少不能陪我。所以邻居秦爷爷是我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玩伴,爹娘也放心,主动托他照顾我。他是个年纪稍大的老人,喜欢笑。 我很喜欢秦爷爷碰我,每次他的大手摸我的脸和手,我都感到别样的舒服,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发痒,而这种感觉我从没在爹娘那里感受过。 我不记得我是先喊的爹,还是先喊的娘,但我知道我喊了“秦爷爷”许多次,数不清了。 …… 六岁,爹跟我说要到夫子家里去启蒙,跟秦爷爷一起陪我去,娘没有来。 我问爹启蒙是什么,他说是教我识文写字,如何做人,我感到很疑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秦爷爷也说:“小路不要害怕,夫子人很好,还能让你变得聪明。” 夫子?那是什么?我望着两边的大人,一时间心砰砰跳,有些慌乱。 到了地点,穿着一身奇怪衣服的大人牵过我的手,和蔼地说:“你就是路仁吧?” 我低下头不敢看,也不出声,只是点头。 “夫子别见怪,我家这孩子怕生,也不爱说话。” “呵呵,没事,毕竟是小孩子,来到陌生的地方总是有些害怕的。” “那这孩子就拜托夫子了。” “嗯,放心吧。” 我听着他们的话,越来越慌张,心想是不是爹娘不要我了,要把我送给其他人,可是为什么呢,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送走我?那如果不是,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我乱想一通,张开好几次嘴,终于还是没有问出来。 这时头上传来爹的声音:“路仁,你在夫子这里听话,好好学习。” 不要!我使劲摇头,挣开那叫夫子的人的手,转身抓紧爹的腿,喊着不要,眼睛渐渐湿润。 爹蹲下身子,握住我的肩膀,压着声音说:“哭什么!我攒了多久的钱才让你可以到这里启蒙。还说不要,信不信我先不要你了!” 我抽泣着鼻子,看爹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因为脸色跟和娘吵架时一模一样,我渐渐没了声,但还是没有答应。 秦爷爷摸摸我的头,说:“小路乖,啊。不要害怕,夫子不是坏人,你爹也不会不要你,晚上就会来接你回家的。” “听见没有,不要哭了,男孩子哭什么哭。”爹在我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进去听夫子的话,我晚上就来接你。” 我嗡了一声“嗯”,被爹推着到夫子面前,夫子重新牵起我的手,声音轻而且温柔:“路仁不用担心,你爹会来接你的。” 之后我就被夫子领着进了院子,来到大堂,我看见满地的小男孩,看样子好像比我还要小一些。 而他们也睁着大眼睛上下看站在前面的我,而后又窃窃私语,我再次感到慌张,心跳得飞快。 “肃静。”夫子用戒尺拍了拍书桌,小孩们果然不再出声,“他叫路仁,以后就是你们的同窗了。路仁,你介绍一下自己吧。” 夫子说完,我就发现他们的眼睛又整齐地盯着我看,我的脸变得发热起来,不敢看着他们,只得微微低头,“我,我叫路仁,今年六岁。” “六岁?怎么才来蒙学啊?” “难怪看着比我们大,原来已经六岁了。” “而且,声音怎么这么奇怪。” 议论声传进我的耳朵,让它们也变得发热,我不知道六岁启蒙有什么不对,但看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不对。 “喂,声音太小了,没听见!”一个声音压过了其他,刺入了我的耳朵,我不禁抬头看去,原来是坐在角落的一个男孩,此时他也朝我看来,并且露出了一个微笑。 “就是,再说一遍,没听清!” “对!” “安静。”夫子的戒尺传出声音,让他们再次闭了嘴,“我刚才怎么教你们的,都忘了吗?”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 大堂里孩子立刻摇晃起脑袋来,响起齐齐的朗读声,让我听了觉得有些舒服,但我发现那个坐在角落,刚才说没听见的男孩没有跟着读,反而是手撑着下巴看着木桌,不知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