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美丽提起煤票,让乔宝珠想起一件事。
在农村,很多人家根本就不烧煤。一来农村到处都是柴火,干树枝树叶是柴,干枯的芦苇是柴,各种农作物的秸秆也都是柴。随便在地里捡点,也够烧一年的。
有些效益比较好的生产队,卖完粮食之后就会发些福利票,让社员们能够买些东西,比如煤票、糕点票、胶鞋票。
黑省冬天漫长,十一月初就开始下雪,能一直下到第二年三月末。
有的人家日子过得好,入冬之后会在屋里加装一个炉子保暖。
平时用木柈烧火,但是木头有个缺点,燃烧的比较快,后半夜没人添柴就灭了。
有煤就好多了,将煤块敲碎淋上点水拌湿,临睡前添进炉子里,火就能坚持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
煤这么好,为啥农民都不用呢?
“一百斤的煤,就要一块零五分。俺们以前的生产队,挣十个工分才能换一毛钱。有那一块钱,我买块花布给我闺女做件新衣服不好吗?”
提起家里的孩子,吴美丽叹了口气:“俺家只有老姜一个人挣钱,说是连长,工资还是拿23级的。一个月52块钱,扣掉14块钱伙食费,到手才38块钱。”
一个月三十八块钱,不仅要养活四个孩子,还要应付亲戚们时长上门打秋风。
“不怕你笑话,我身上这条棉裤穿了七八年,早就不暖和了。我想把老闺女身上那条棉裤拆了,把旧棉花塞进我棉裤里再多付一年。给我闺女做一条新棉裤,再给我儿子做件新罩衣。我家老二三年没穿过新衣服了,怪对不起他的。”
所以吴美丽格外珍惜这次纳鞋底的机会,只要她赚了钱,就能给孩子们做新棉裤了。
“我以前不懂,为啥听说我能随军之后,村里人都那么羡慕我,说我的好日子来了。搬来家属院之后,我没觉得我日子好到哪儿了。不还是得干活,种地,看孩子做饭么?”
后来吴美丽发现,自己随军之后她吃上了商品粮。有粮油证、副食本还有了购煤证以及杂七杂八各种票。
“还是吃商品粮好啊,副食本上啥票都有,只要有钱就能买。哎我有时候就不明白了,城里人啥票都有,为啥还要花钱买票啊?”
吴美丽一脸不解,这事儿她琢磨好长时间了。她问过丈夫,丈夫没说话,只是警告她以后少说这种蠢话。
她知道自己没文化总是闹笑话,不敢问张翠莲、纪荷花她们。吴美丽见乔宝珠脾气挺好,还给她炉果吃,觉得她没有瞧不起自己,就大胆的问出口。
“吃商品粮有吃商品粮的优点,但缺点同样显而易见,那就是各项物资都不够用。”
乔宝珠也确实没有瞧不起吴美丽,耐心地给她解释起来。
“就拿煤票为例,城里做饭取暖都得用煤,但是煤票上的供应量根本不够用。我娘家有本城市居民购煤证,每年年初发一本新的。”
“里面贴着四个季度,全年所有的煤票。春夏秋这三季,成年人每个季度供应80公斤煤,我是未成年只给一半。冬天是90公斤,儿童就是四十五公斤。”
吴美丽张着嘴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脸疑惑的看着乔宝珠。
“这一年还不到一吨煤,连做饭带取暖也不够啊。”
当然不够用了!
乔宝珠还记得,小时候放学回家写作业,她都是坐在炕上裹着被子写的。
屋里面太冷,冻得手指头都不好使,写一会儿就得把钢笔放在怀里暖一暖,不然钢笔就冻得写不出字来。
那时候她想天天呆在学校不回家,因为学校是集中供暖,暖气片烧的滚烫,教室里里面暖和极了。
可就算家里再冷,乔宝珠都没生过冻疮。因为她永远都睡在热乎乎的炕头,脚底下、前胸、后背都有热乎乎的暖水袋包裹着。
寒冬腊月的每个清晨,养父养母一定会在她睡醒之前,将凉透的炉灶重新烧起来。
养父养母真的是用尽全力,将她抚养长大。
“就是煤票不够,我才想多收一点。给我爸妈多送点煤。”
吴美丽听说乔宝珠买煤票给她娘家父母,嘴里的话一点没过脑的秃噜出来:“你要给你娘家买?你刚结婚,就往娘家搬东西,这不好吧。”
说完,吴美丽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
悻悻的吐了吐舌头:“瞧我,又说错话了。”
就算传出她用沈骁工资贴补娘家的传言,乔宝珠也不在乎。
这一世,她就要高调,就要像养父母宠爱自己一样孝敬他们。
“没事儿,我知道你有口无心。我花的是自己工资,孝敬的是我自己的父母,我乐意。别人爱说什么就说去吧。”
吴美丽羡慕乔宝珠这种洒脱,她此时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挣钱有多痛快。能随心所欲的给自己在乎的人买东西,这也太爽了。
“宝珠妹子,我要向你学习。不能老是围着锅台转,我得多挣钱,也跟你似的想买啥就买啥。”
吴美丽自己都没意识到,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乔宝珠成为了她人生中的方向。让她坚定不移的跟着乔宝珠的脚步,走出了自己多彩自信的人生。
她在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