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上铺着一个蒲团一般大小的椭圆形的兽皮坐垫,坐垫底下有一块遮盖了大半牛身的障泥布匹,这布匹也是大椭圆形的,周边上还滚绣了一条颇为精致的彩线花边。 同时,青牛虽雄壮,有精神,但它对于陈竞却好像怕得很,显得服服帖帖的,似乎一点脾气都没有。 如此种种,两伙计瞧在眼中,心中已是惊叹不已,既惊奇于此人对青牛超乎寻常的装扮,又惊于他的雄厚财力,仅是他和青牛的从头到尾的装扮,看着也不下二三百银子的了。 这么多的银子,就伙计两个的生活水平,足够他俩花销四五六年的;这贫富差距真是大呀! 而且伙计他们有银子,都会用来吃饱穿暖,眼前的老男人却用来打扮畜生,这有钱人也真是够任性啊! 伙计俩正出神时,洪逸已经把绸绳套套好,抓着他青牛右侧的小银环,向伙计走来,似乎想带青牛一同走上客堂的石阶来。 俩伙计同时惊醒,稍前头的一个道:“这位官爷,您是要吃饭,还是住店?”说时,俩人一同拦来了洪逸的跟前。 洪逸举头看二人,他身子矮,只能这样,正色道:“快去空一个桌子来,上些酒菜!等大爷我吃饱喝足,再看要不要歇宿!” 伙计正要应声,洪逸又道,“你两个再分出一人,去找一个大铜盆,拌一盆上好的青豆稻草食料来,放到饭桌旁边!” 伙计奇道:“那青豆稻草是畜生吃的东西,客官放饭桌旁边做什么?”洪逸厉声道:“你自己不是说了么,是畜生吃的!自然是伺候我这个青牛啦!它走了大半天,难道不饿?” 洪逸似乎觉得昂着头对两个居高临下的伙计说话不怎么舒服,于是催道:“赶紧去,别啰里啰嗦的!”洪逸讲完,便要拉着他的青牛登阶进堂。 店伙计大惊,急道:“您这是要带您的坐骑一同往里去么!”洪逸怪道:“那还用说么!”说时已登上台阶。 俩伙计一边做拦截之状,一边恳求道:“大爷,大爷!您自然可以进去,但您的坐骑,它是畜生啊!畜生哪有登堂入室的道理呢!” 另一个伙计道:“正是呢!这里面是客人们吃饭喝茶的地方,你这一头牛拉进去,还成什么样子了!” 洪逸胡须一动,张开口嘴正色道:“我这青牛装扮得如此干净,它身上的行头也珍贵,岂能仍由你们跟院里的寻常牛马放在一块儿!” 继又道,“要是大爷我夜里住店,你们还得在我旁侧单独空出一个房间来给他住宿呢!” 俩伙计又是一惊。客堂众人,许多或惊,或暗中窃笑,低议不住。 洪逸讲完,又往前走了两步,连着他的青牛,已到大堂门槛来。 二伙计急急拦住,道:“大爷,大爷!小人求您,求您了!您这宝贝牛真不能进去!”洪逸道:“你两个既然知道它是本爷的宝贝,就该识相,领我俩进去!”讲话的伙计心中叫苦不迭,旁人却看得好不有趣。 子真忍不住低声道:“难怪世人管他们叫作‘萧山四怪’,果然名不虚传,没一个正常的!” 夏笙道:“他很爱惜他的宝贝牛,所以不让别人拉去牛马棚,一定是担心其他牛马把它弄脏了!” 百里看子真一笑,别有意味地道:“或许也是担心贼人偷摸他青牛身上的那些珍贵物件呢!” 夏笙和山雪知道百里是有意取笑子真,不敢跟他的话。见子真没好气地回百里道:“你也学坏了,竟来挖苦我!” 百里道:“你知羞便好!”子真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表示不想理百里。 门口这里,另一伙计道:“您这青牛虽然宝贝,但它到底是畜生,不知道人的情理,进去有许多不便之处,万万要不得呢!” 洪逸道:“它进去后,只会站在我旁边吃草料,不会乱走乱蹿,能有什么不便之处!” 伙计道:“它不是人,不知道羞耻!要是它吃料时,忽然把屎拉了几坨出来,或者是尿了出来,可如何是好呢!”众人猛然闻言,不禁暗暗发笑。 一笑过后,又觉得伙计说的确实有道理,主要是屎尿出来,又脏又臭,它旁边的人还怎么吃东西啊。众人不由纷纷议论。 洪逸道:“它跟随我多年,我知道它的性子,这个时辰不是它拉屎拉尿的时候,你们只管放心!” 另一伙计见同伴的话不奏效,急又道:“敝店地板轻薄得很,您这青牛瞧着五六百斤,着实沉重,蹄子又硬,只怕它把木板皆踩塌了也有可能!” 洪逸道:“我这青牛个头不大,只有四百来斤,哪里来的五六百斤!绝破不了你们店的地板!再说了,即使破了,我多多的赔你们一些钱,你们不是正好赚一笔么!” 店伙计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是要阻止这头畜生进客堂去,因此哭笑不得。 众人看时,洪逸又要抢进,两伙计早有防备,已紧紧地堵到洪逸和青牛前头来。 洪逸没了耐心,道:“大爷我说了,到时多给你们店子几两银子就是,赶紧去收拾招呼,再啰嗦一些,担心本爷把你们这店给拆了!” 俩伙计见客官生怒,而且他看着又似乎有些来头,就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