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湘馆后厨。
炉灶下的柴火渐渐燃尽,四更天的打更声在寂静的厚墙外响起。
负责看守后厨的小厮倚着墙面,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打鼓似的往下坠。
突然柴堆里发出一声噼啪声,半睡半醒的小厮猛地被惊醒。
揉着惺忪睡眼便朝柴堆里探头。
迷蒙的视线里渐渐浮现出一只叼着个肉包子逃窜的老鼠。
他抄起一旁的扫帚,便打了上去,嘴里骂骂咧咧道:“该死的耗子,专饶人清梦!”
一下没打着,耗子吓得七魂只剩下三魄,丢下到手的肉包子,慌不择路地跑到庭院中去。
小厮在厨房镇守,最厌恶的便是尖嘴的小偷。
这会儿碰上了,哪能善罢甘休。
挥舞着手中的凶器便追了上去,还道:“看你往哪儿跑,今日我非逮着你不可。”
声音渐渐远去,橱窗外,一道黑影猛地窜了进来。
手脚麻利地捡了几个包子塞进怀里,转身消失在窗口。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窗棂上就扒拉上了两只爪子。
白登脚下一蹬,悄无声息跳到一碟蒸笼前,敏锐的鼻尖凑近嗅了嗅。
又用脚尖扒拉了两爪子,包子里头渐渐浮现出几根青翠的菜叶。
它嫌弃地撇头看了眼黑影消失的方向,不解地晃了晃脑袋。
仿佛在说:这么寒碜的东西,他怎么那么稀罕?
滴溜溜转了转黑乎乎的眼珠子,目光落在高架上泛着油光的烧鸡上。
一炷香后,小厮满头大汗回到厨房,舀起一碗清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继而抬起袖子随意擦了擦嘴。
就在这时,不知看见什么。
他手下动作一顿,忙跑到高架下,嘀咕着数了起来,“一,二,三……十八,十九,二……”
他一拍大腿,愤愤嚷嚷道:“二十呢?”
此时,距离鹤湘馆不远处的一处阁楼顶上。
影川望着满目夜色,掏出怀里的包子,一口咬了下去。
突然一愣,望着冒尖的菜叶,呆愣了一瞬,无声叹了口气。
拿的时候没看清,竟然全是素的。
他动了动牙齿,还是干巴巴的咽了下去。
就在他要啃第三个包子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他脑袋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视线里似乎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疑惑地拧了拧眉,垂眸便看见落在青瓦上的一根鸡骨头。
影川捡起鸡骨头,怀疑地又看了看天,“这天会下骨头?”
他拿起来放在鼻间闻了闻。
别说,还挺香!
坤宁宫。
曹莽细细剥了一颗葡萄,捏在兰花指间,小心翼翼凑近那张妖艳的红唇。
侧躺在床榻上的皇后檀口轻启,舌尖灵巧地将其卷入口中,半眯着眼,感受着嘴里爆开的甜味。
“不得不说,四皇子确实有过人之处,没想到那个孽障竟然真的还苟延残喘在世间。”
曹莽又剥了一颗葡萄,刚递到皇后唇边,那双半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拂开了他的手,坐起身。
“是四皇子有过人之处,还是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清冷的嗓音急转凌厉,曹莽手中的葡萄跟着滑落在地,咕噜噜滚了出去。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忙伏低头,眼里的神色变得肃然,“是臣无能,令娘娘失望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初你是怎么同本宫保证的?”
皇后一把拂落小几上的果盘,怒目瞪着趴伏在地的人。
只要每每想起当年的事,她便止不住心里的怒气。
真后悔没有捏死那个在襁褓中的孩子。
自从她坐上皇后的宝座后,世人只知道她与礼部尚书苏青禾是亲兄妹,乃宣帝少师苏文丹的子女。
却极少有人知晓,她根本不是苏文丹的女儿,与苏青禾更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她乃当年世家巨头姬家的二女儿,姬姝。
可惜,她这个二女儿在姬家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要不是姬家长辈站错了队,选择了姬婉,就不会落得个满门覆灭的地步。
若是当初选择了她姬姝,姬家如今早在她的教培下,成为京城不可忽视的势力。
她也不至于在宫中束手束脚,谨慎筹谋,步步为营才走到今天。
就是因为姬婉,她才会成为无根的浮萍。
才会委曲求全、自降身份成为苏文丹的女儿。
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二十多年前。
姬家,西凉国举世瞩目的大家族。
与其余世家不同的是,姬家所信奉的百年规矩之首,乃是以嫡长女为贵。
姬家素来男丁雄厚,女丁稀薄。
到了她这一代,嫡出的宗族里便只有姐姐姬婉和她这个妹妹两人。
宗族里十分重视姬婉。
根据姬家世代遵守的规矩,嫡长女的婚事关乎着整个家族的命运。
只要嫡长女出嫁,宗族便将倾其所有为其夫家誓死守卫。
姬婉十六岁的时候,家族长辈凭借自身的地位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