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君祁正在,父皇多少会忌惮皇后。
可若太子死了,皇后膝下无子,便暂时没了威胁。
君祁正是该死,但是不能和他有一点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他决不能被皇后盯上。
为今之计,只能制造事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那个小杂种的身上,从而摆脱自己的嫌疑。
他抬眸看向下首的赤狐,道:“是时候该把消息放出去了。”
坤宁中。
太子薨逝,天下共哀,宫中侍婢皆皆身着素衣。
皇后跪在蒲团上,眼前放着一尊双手合十的菩萨金身像。
她合着眼睛,唇瓣轻动,潜心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出事后,皇后便想着人请一尊佛像进宫。
说是要日夜替太子和三皇子超度。
皇帝得知此事,体谅她作为母亲痛失爱子的不易。
特命人从禅佛寺请来金身佛像,将其抬入坤宁宫。
曹莽从外进来,挥退周围的宫女,恭敬跪在皇后身侧,道:“娘娘,三司会审,已经有初步的结果。
种种迹象表明,确实和前朝余孽脱不了干系,只是从前殿传来消息,东厂千户江夏竟然死在了木兰围场,就在竹屋附近。”
曹莽说到这,抬眸看向皇后。
皇后依旧闭着眼睛,一颗一颗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好似什么都听见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曹莽往皇后跟前的佛像扫了一眼,垂下眼帘道:“秋狩期间,江夏奉命留守皇宫,却与太子一同出事在围场。
据臣所查,江夏赶到围场的前一夜,在宫中遭遇刺杀,但是他连养伤都顾不得,便马不停蹄赶往围场,必然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
“四皇子虽然有重大嫌疑,但是臣还发现了一件事,从幽茗客栈里跑出来的那个小杂种,竟然与慕将军的女儿慕鸾关系匪浅。”
自从四皇子有意无意向他传递十九皇子还活着的消息时,曹莽便命人着力彻查此事。
当初掉落悬崖的那个小杂种并没有死,后来顺着他的踪迹,一路追杀。
本想着,不过是个还没到舞象之年的孩子,一次死不了,就多杀两次,总能绝根。
可没想到此子小小年纪,就精通权谋之术。
数次绞杀,都让他的人误以为他人已经死了。
可兜兜转转绕了十几年,他不仅没死,还堂而皇之出现在皇城脚下,进了幽茗客栈。
小杂种有几分能耐,勾搭上了大将军府的小姐,竟然顺杆子就爬到了大将军府。
还挺能藏。
皇后缓缓掀开眼帘,“果然是命大,天生贱种,没随他娘而去,才这般膈应人,他若是真死了,四皇子就不必介怀这么多年。”
曹莽伏低头道:“是个能躲的主,不然也不能让他多活这么些年,上次埋伏刺杀后,臣亲眼目睹他身负重伤离去,可追过去的人却跟丢了,这么久藏头缩尾的,恐怕早就伤势过重,死在哪条臭水沟里了,若是没死,也总有法子治他。”
皇后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偏头看向曹莽。
曹莽膝行至皇后跟前,伸出一只手。
皇后久久没有动作,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太子死了,慕大小姐却能安然回到大将军府,这其中少不了他的功劳。”
她说着把手搭了上去,缓缓站起身,脸色平静地没有一丝哀戚之色。
与当初在营帐中隐忍悲愤的形容判若两人。
曹莽眯了眯眼睛道:“娘娘的意思是,利用慕家小姐引蛇出洞,再将之绞杀!”
皇后神色淡淡道:“原以为皇上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可时间久了,他却装起情深义重来,小杂种终究是知道当年所有的事,留着也是个祸害。”
当年柔妃和十九皇子坠崖的消息传进皇帝的耳里时,皇帝并未有什么反应。
可随着经年累月,皇帝时常想起这江山是从何而来,对柔妃母子的愧疚感越来越深。
每次回想起皇帝在她面前,回忆姬婉时的神情,她都后悔当年没有多刺姬婉几刀。
让这个勾搭有夫之妇的女人死也不得坠入轮回之地。
曹莽望向皇后抓着的那只手,力道之重,暗红色赭衣在她手中褶皱不堪。
看来小杂种的事,又唤起娘娘心中的痛。
“娘娘放心,臣定然会亲手宰了这个小杂种,替太子殿下报仇,还望娘娘保重身体,莫要因为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体。”
皇后松开曹莽的手,脸色已经恢复如初,她端庄地在小榻上坐下,轻笑一声,“本宫倒是要感谢他,替本宫办了件好事。”
“殿下能为娘娘巩固后宫地位贡献一份力,是殿下的福分。”
砰!
曹莽话音刚落,侧门不知何时进了一名小太监。
手里端着的杯盏摔落在地,杯碎茶溅,眼神惶恐地看着佛像旁的二人。
“奴才……奴才什么……什么也没听见,什么……”
小太监颤巍巍匍匐在地,身体抖的都快抽搐起来。
皇后瞥了一眼,慢悠悠收回视线,手里继续转动着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