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秦家府邸里不时游着挑灯巡夜的仆役,在浓重的暗里透出些许光明,穿行在秦家的各个角落。 二公子秦肃无事可做,便早早地回到了自己房中,倒在蚕被铺就的床榻上,梳理着脑海中混乱的思绪。 前些日子自己还在龙虎书院中读书,现下便莫名其妙给人绑回了秦家,争夺大哥的家主位置;但任秦肃怎样想象,却总有些被一双无形大手推着前行的感觉,亦不明白自己究竟怎样才是。如此细细思索着,却终究想不通其中关窍,门外边北风吹来的声音也渐渐听得清楚起来,心里的一团这样的阴影终于笼罩着,再也挥之不去,翻来覆去想要忘却,却总是难以入眠。 万般思绪烦扰时,忽觉此外明月光。 忽然间,秦肃望见了窗前皎洁安宁的月光,心底里终于有了一个逃避阴云的理由。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借着一侧烛光走下床去,自柜子里拾了件袄,又惘然着推开房门,轻轻走入门外的房廊当中。 巡夜的见了,四下望了一望,走过来悄声道:“二公子,这天气这样冷,怕是这三五天便要立即结了霜来,又是夜里,为甚么不在房里休憩休憩,要跑到这房廊里受北风,染上了风寒可不好。” 秦肃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廊外月光,静静回答道:“你仍旧巡夜,我有些烦心事像石头一般压在身上,闷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想出来走一走,说不定游荡一回便好了。”说着,倚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望着庭院当中洒落的月光出神。那仆役却也不好再说些甚么,只是向着秦肃道了一声“二公子还是早些休息得好。”,便自顾自地穿出了内院,不见人影。 房廊当中似乎有着一团影子渐渐从暗里走出来,秦肃心绪烦乱,又怔怔地望着地上月光,尽管那人已来到了身侧亦未丝毫注意。直到那人拍了一拍肩头,这才反应过来,惊了一跳。 来者并不是旁人,而前些天分别的林源,只并不是书生着装,反倒穿着一身道袍,佩剑剑鞘上写着“长元”二字。 原来心中迷云便重,现下又见到自己好友从千来里外的君临来到,使得秦肃不由地怀疑眼前所见之真实。 便在秦肃仍在辨认这里是否为梦境时,林源便已开了口寒暄道:“秦兄近来还好么?回了秦家,日后也不必与我这个穷书生喝凉粥了。”毕竟二人为友已久,说话间也不免玩笑。 秦肃原来为心中迷云困扰,却也不想拂了林源的兴,只好随着无奈地笑了两声。 蓦然间,一只手捉住了秦肃右手手腕,夜里只听见林源轻声道:“其实秦兄与我来到这里,皆因一人之故,只是眼下这人难以抽身过来,只能让秦兄随我齐去见一见。不论秦兄心底里怎样疑惑,那人都能替秦兄解惑,不知道秦兄有没有见他一面的兴致?” “那人是谁?”秦肃似乎从昏沉中忽地被人叫醒,转了身子来,向林源有些激动地问道。 林源笑了一笑,却不答秦肃问题,只笑道:“与我同去见那人一面,不就明白了?”说着将一股真气运到足上,当即带着秦肃飞上屋檐,几番腾挪间绕开了挑灯的仆役,向着秦府外空旷无人的街道飞去。 “你们这些人……学会轻功就不走门了,那瓦被你们踩过的次数,怕是比门槛子的祖宗十代被踏的加起来都要多。”毕竟是自家屋瓦被踩了,秦肃埋怨了一句。 两人一路避开巡夜宵禁的官兵,很快便在林源领下到了一处城墙下。 “林兄,那人怎的在城墙脚下……原来林兄要我来找的竟是朝廷的将官么?可是即便就是我秦家也没有与朝廷有甚么交集,我一个衰败世家的二公子又怎会和朝廷有……” 蓦地里,一道极烈的破空声从城墙之上飞了下来,径直向着方才出声询问的秦肃而去。饶是林源久历江湖,迅速地将秦肃拽入了草丛子,这才免过了这一劫。 只见那地上有一羽箭模样的黑影,直勾勾钉在地面上,没入了半只箭杆子。 “秦兄……你的话怎么变得这样多了?”林源压低了声,熟练地拨开一处野丛子,这才在草中从怀中拿出个火折子,向前一照,登时便有一处残破的大洞在微弱火光中在二人眼前出现。 这一处大洞,原来是当时义军所砸,却竟一直无人修复。 其实这也自然,要是州官舍得出钱给百姓救灾,哪里来的起义,又哪里来的破洞?朝廷修缮城墙的钱,恐怕也进了他们的腰包。 两人不再停留,当即闪身出墙,往着山林之间而去,不久便来到了一处石崖。 那石崖边缘有一个人影躺在团茅草上,却并无半分声响,若不是昏迷过去,便该是死了。山间不似州城里一般,有城墙可以阻隔凛风,只消北风一起,满山的树木便簌簌地作响,也比之城中冷了许多;这人就是活着,被这北风吹了半天也该吹死了。 好在上方盖着的茅草较厚,又盖着一层稀薄的棉布。 这是当时那个樵夫回来盖上的,百姓久久陷在生活的苦里,谁对他们好,他们都知道,这茅草与棉布,或许是他几十年的收入了。 正当秦肃举着从林源手上接来的火折子,想要揭开那盖住面门的茅草瞧一瞧是甚么人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阵真气的呼啸声,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一看,便有一只手揪着自己衣带将自己拽了下来,方才捉住那人衣领想要看一看,却不料反将这人也从茅草当中拖了出来,当下便有三个人影一齐掉下这不高的石崖。 “轰隆”一声,那石崖边缘被一道浑厚刚猛的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