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重慌忙道:“姜篱,你快认啊!”
修者捻动手诀,通天鼎又是一沉,姜篱听见自己的骨头咔嚓咔嚓,似要碎裂。恍惚间眼前闪过一张悲哀的脸庞,眼睛充满泪水。她好像又听见娘亲在她耳畔说:“阿篱,我们要认命。认了,日子就好过了。”
不,娘,你错了。你认了,然后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如果她从此认命,是不是也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我……”她额角青筋暴起,眸里电光剧闪,“不认!”
经脉在扩张,灵力疯狂涌动,她五感顿开,仿佛听见山呼海啸。天上乌云密布,大家惊诧地仰起头,说怎么突然变天了?山堂里饮茶的殷源流蓦然抬起眼,问:“族中有子弟在破境?”
底下人道:“没有啊,不过……刚传来消息,说素心夫人在罚姜姑娘。”
莫素心见风声骤急,正要回屋加件衣裳,忽见通天鼎一震,尔后被徐徐抬起,那被压在底下的渺小人影,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所有人眸子紧缩,望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姜篱居然站了起来,通天鼎在她肩头摇摇欲坠,她咬着牙,奋力抬起了头。尔后乌云间电光一闪,神雷落下,巨鼎在她手中粉碎,化为乌有。
修者们纷纷叹道:“她破境了!”
能打碎通天鼎,她的修为起码上了三品!
与此同时,一剑横来,凛冽的剑光占据莫素心的视野。
莫素心吓得忘记了后退,高声惊呼:“保护我!”
所有修者一同冲上前,姜篱的剑走得快如急雨,一把剑抖出无数剑光,修者统统败下阵来。眼看她要攻上前,瞠目结舌的殷雪重回过神,拔剑出鞘,对上姜篱的剑势。剑锋所指,寒气如霜,他的护体剑光在姜篱剑下轰然破碎。
剑尖停在殷雪重脑门前一寸,殷雪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裳被冷汗浸湿了。
“我赢了。”她说。
话说完,她收了剑,转身离开。
她走得那么干净利落,连头也不回。
殷雪重摸了摸胸口,莫名其妙地有些难过。她赢了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来找他比剑了?
真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难过呢?
……大概是因为输在了一个乞丐丫头的手里吧。
***
殷雪时推开门,便见姜篱面色苍白地靠在廊下。他把她拖进门,低头查看她伤势,却没见剑伤和鲜血。
“骨头断了,”姜篱疼得冷汗直流,“会治吗?”
她还是被压断了骨头,只是一直忍着,撑到了殷雪时门前。话说完,她到底是没撑住,头一低,晕了过去。这一次,姜篱的伤重到殷雪时不会治了。他摸她脉搏,发现她气息微弱,他素来淡漠的眼眸染上了慌张的色彩。
他迅速爬起身,把她背向了药堂。
那之后,不知道殷源流对莫素心说了什么,莫素心不再来找她的麻烦,可殷雪重也被莫素心带离了殷家,许久没有回来过。
一个月后,天外天的使者拜访殷家。姜篱在殷家见到了一帮黑袍面具人,他们的袍子上用银线绣着日月星辰,个个不言不语,和殷雪时一样哑巴。后来姜篱才知道,天外天每隔一百年便会入世造访百家,以刻着星辰万象的星壶掣签选一个子弟,教他识认星辰,传他奥法玄妙,待他年满十八,便要走上朝天阶,上天外天,从此再也不会回到人间。
莫素心舍不得自己的儿子上天外天,不让他参加掣签。那一天,除了殷雪重,殷家所有子弟都聚集在山堂,一眼望去,摩肩擦踵,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掣签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殷源流捻起星壶中落下的签条,上面写着“殷雪时”三个字。
殷雪时受召入了山堂,跪坐在使者的面前。少年低垂着眉目,素白的脸颊上无悲无喜。
使者询问殷源流他的背景,殷源流把使者拉到旁边,低声道:“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其实只能算半个殷家人。他母亲是我族妹,与外人苟合,未婚先孕,至今不知他的父亲是何人。他五岁时,他母亲东去不返,他也再未说过一言一语。”
“也好,没有父母牵挂,上天外天便能少些牵绊。我观这孩子心性沉稳,确实很适合上天外天。”使者转过身,走到殷雪时面前道,“孩子,从此由我传你道法。你想学什么?”
底下人送上纸笔,殷雪时提起笔,一滴墨坠落,白纸上多了一点黑墨。
他的睫羽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只写了一个字——
“医。”
***
恍然梦醒,姜篱发现自己的坐姿已然成了睡姿,还趴在了殷识微的怀里。殷识微岿然不动,闭目静修,神仙雕像一般,还如姜篱睡着前一模一样。只是……胸前的衣襟被睡梦中不甚老实的姜篱给扯开了,露出洁白的胸膛。
姜篱有些尴尬,悄悄坐起身。和殷识微距离太近,这动静到底是被他察觉了,他缓缓睁开眼,乌浓的眼眸淡淡注视着姜篱。自己的衣襟敞着,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脸红,面无表情地系上衣带,站起身,道:“随我拜见家主。”
已有仆人准备好干净衣裳,放在温泉外干净的石头上。殷识微拿了衣裳,避到一旁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