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往徐期期身上扎针?她惊疑不定地看徐期期,徐期期流着泪,吞声饮泣。
又有个底下人来报:“老太君来了。”
小环一惊,急急把药汤收起来,塞进岑知絮怀里,把她推进暗室。
“大夫人,千万不要说话。”她道。
岑知絮抱着食盒,贴壁站着,细细听外边动静。只听蹒跚的脚步声停在徐期期床前,老太君的声音传来,“你这身条看着还是太胖了些。”
紧接着是徐期期孱弱的声音,“老太君,我真的熬不住了。求您,让我进点水米吧。”
“你若用了荤腥,岂非前功尽弃?”老太君道,“你看,你这一晕,灵溪便快马加鞭,从外头赶回来了,现在就在路上呢。女儿家,一要柔,二要弱,才留得住男人。”
徐期期涩声道:“城主说了,他心里只我一人,只是……只是政务实在太多,他抽不开身……”
“那都是借口。男人说忙,多半是在外头勾三搭四。他不回家,你不着急?”老太君不满道,“你进我家门大半年,肚子还没有动静,自己不着急,我却替你想尽办法,你还说这说那,难道你不想留住灵溪,让他只盯着你一个人看?”
徐期期不言语了,老太君忽然道:“咦,我怎么闻见药汤的香味?你吃过东西了?”
岑知絮心头一缩,吓得鸡皮疙瘩都跳起来了。外头忽然咚的一声,似乎是徐期期跪在了地上,“老太君误会了,我没有用过药汤。”
“哼,”老太君话语森然,“我上次怎么同你说的来着?若阳奉阴违,我定要罚你。不知好歹的东西,处处为你好,为你留住灵溪,你却违逆我的好意。阿荷,来,给她扎针。”
小环突然出声:“老太君,城主就要回来了,现下扎针不好吧。”
老太君顿了下,说:“也罢,这次就饶过你。”
“老太君,”徐期期哽咽着说,“城主本该与大夫人琴瑟和鸣,你给我药囊,逼我戴着它去找城主,万一哪日城主得知真相,我岂能留住城主?”
“你怕什么?”老太君气定神闲道,“岑知絮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待你诞下麟儿,就算他日事情当真败露,灵溪又能休了他孩儿的母亲不成?好了,你在床上好好躺着,等着灵溪来。莫哭了,男人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蹒跚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外头重归寂静。小环把暗室的门拉开,岑知絮抱着食盒走了出来。徐期期仍坐在地上,仰着一双水盈盈地眼眸,凄凄望着岑知絮。岑知絮心头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你为何不告诉周灵溪?”岑知絮道,“他那么疼你,怎会容你被老太君如此折磨?”
徐期期凄苦地笑,“我若告诉他,他少不得要去问老太君。老太君若将药囊之事说出,城主又岂会原谅我?就算药囊是老太君逼我戴的,城主会追究我,却定不会追究老太君。届时老太君也要治我告密之罪,我又该如何是好?”
岑知絮沉默了,徐期期说得对,她根本无路可走。
岑知絮把她扶上床,给她留下药汤,说:“以后每天晚上,你让小环偷偷来我这,我给你送吃的。”
徐期期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我冒充你,你却肯帮我?”
“横竖你也是条性命,”岑知絮扯了扯嘴角,“我岂能见死不救?”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想也知道是周灵溪来了。岑知絮见了老太君那般模样,对周灵溪的爱意凉了大半。她忽然庆幸自己难以生育,要不然今日被勒腰被扎针的恐怕就是她了。徐期期冒领了她的功,却也替她受了苦。
她提着裙子,逃也似的小跑着从后门离开。
小环要把药汤收起来,徐期期饿得受不住了,按住她的手,让她把药汤留下。
周灵溪紧赶慢赶回来,见小环正在给徐期期喂汤,便接过手,叹气道:“母亲说你近日食欲不佳,我看你确实清减了不少。身体要紧,就算不想吃,也应多吃一些。”
徐期期低低应了一声。
浓郁的药汤味袭上鼻尖,周灵溪鼻子翕动,低头尝了一口。好熟悉的味道,与当年在家塾喝过的药汤好像。他微微拧眉,问:“这药汤是厨房熬的?”
徐期期低垂着眼睫,抓着被单的手微微收紧。
她顿了顿,柔柔笑道:“是大夫人熬的。成日有下人说,大夫人日日熬药汤补身子,他们在春山楼外闻到香味,都馋得口水直流。我听了也直发馋,就厚着脸皮,问大夫人讨了一碗。我吃旁的都没胃口,独独大夫人的药汤,喝得停不下嘴。”
周灵溪蹙了眉,低声喃喃:“是她熬的?”
他放下药汤,召自己的长随来问,当初在家塾,岑知絮是不是也来上过课。长随纳罕道:“夫人何止上过课?她一直都在家塾啊。夫人那时只是来借读的小女郎,不怎么打眼,城主大概不曾注意到夫人。”
竟是如此么?周灵溪微微凝眉。
他想起药汤,又想起那药囊。他隐隐记得从前每日散学,他伏在桌上小憩时,都能闻见淡淡的药香,就好像有人蹲在他身边,偷偷给他放下香喷喷的药汤。久远的记忆被强行捡起来,他头疼欲裂。
一幕幕黄昏时分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