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知絮醒来,发现自己在疾驰的马车上。她撩开帘幕,伸出脑袋探看。车轮子转得飞快,扬起滚滚黄烟。言归鞭子甩得啪啪响,爆竹似的劈里啪啦。她随着马车左摇右晃,颠得快散架了,不知谁在她的马车里铺了好几层软垫,这才好受些,要不然非颠吐血不可。
一旁策马飞驰的戚飞白喊道:“你有了身孕,别乱动,在马车里好好待着。”
“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有了身孕!”戚飞白大声重复,靠近马车,把她的脑袋摁了回去。
她抚摸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自己竟有了孩子。这孩子来得出乎意料,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不知道如何是好。土路坑坑洼洼,到底是太颠簸了,她把脑袋伸出窗子,哇哇直吐。戚飞白见了,大喊停车。殷识微下了马车,给她诊脉,摇了摇头。姜篱眉头紧蹙,岑知絮身子重,受不了如此匆忙的赶路。
“我可以的!”岑知絮擦了擦嘴巴,道,“别停下,咱们快走!”
姜篱道:“行了,别逞强了,万一你肚里的娃娃有个好歹,咱们承担不起。”
她手搭凉棚,环顾四周,眼下到了朔方城郊外,四周俱是深郁翠绿的野林子,一路走来,看到不少荒冢野坟。难怪城外鬼怪横行,原来到处是坟墓。
岑知絮急声道:“万一周家追上来怎么办,别管我,我受得住,咱们还是继续走吧。”
“马车跑不过快马。”殷识微嗓音清冷。
戚飞白叹了口气,“没错,就算咱们不眠不休地跑,要不了两天就会被赶上。”
萧宁问:“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把她带出来,难道又要还回去?”
岑知絮听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姜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姜篱肯定有法子。
“……”姜篱脑袋突突地疼,可恶,真是麻烦啊。本就带了萧家姐弟两个包袱,这下又多了一个。没办法,都是她自找的。她破罐子破摔道:“戚飞白,你乾坤囊那么鼓,里面法宝不少吧,招魂幡有没有?”
“废话,”戚飞白傲然道,“这么普通的法宝,小爷有几百面。”
大家不由得咂舌,就算是最次的法宝,也得好几两银子一个,招魂幡市价十两纹银一面,这厮有好几百面,岂不相当于揣了好几千两在身上?
“你怎么这么有钱?”姜篱很郁闷。
“呃,”戚飞白挠了挠头,“可能因为我娘是剑尊?”
姜篱摆摆手,“我想到个法子,大家分工合作。言归,你去寻摸个野坟地,找副棺材,把岑知絮装进去。萧宁萧宣,你俩想法子把这几辆马车赶走,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戚飞白,你去插招魂幡吧,就插在这附近,能插多少插多少。”
萧宁不解,问:“这是要干嘛?”
“郊外一到夜晚,鬼怪横行。追兵定然不少,我们寥寥几人,根本抵挡不住,不如向鬼怪借力,让它们帮咱们挡一挡追兵。细细算下来,他们追到这里差不多已经入夜,”姜篱哼哼冷笑,“鬼怪把这帮混蛋杀光,周家人以为我们有神兵天助,往后自然不敢再追我们。”
戚飞白恍然大悟,对这计划赞不绝口,正要去插旗子,又回头问:“我们大家都有活儿干,那你呢?”
姜篱找了块大石头,舒舒服服地躺下,萧宣还给她支了个棚子挡太阳。
她吊儿郎当道:“我是总指挥,哪有上峰干活的道理?”
戚飞白气不打一处来,又一指殷识微,“那他呢?”
对哦,忘记给殷识微安排活儿了。姜篱挠了挠头,道:“这里荒郊野岭,没什么好看的,他留在这儿,当风景给我养养眼。”
“……”戚飞白脸黑了,“他就这么好看?我也好看,让他插旗去,我留下来给你看。”
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话?就他那聒噪劲儿,要留下来,姜篱非被他烦死不可。
姜篱坐起身来,脸色严肃道:“戚飞白,你不懂,你这活儿非常重要。周家人来之前,我们必须招来百八十个鬼怪才能对付他们。所以关键都在你插的旗上,你插得越多,招来的鬼越多,咱们越有胜算。殷识微身娇体弱的,给他干我不放心,必须给你干。”
戚飞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言归在棚下扫出个干净地方,放上蒲团,又放了张茶几。言归做事细致,恨不得用水把四周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才让殷识微坐下。言归向他告辞,出发去找荒坟。戚飞白听姜篱说自己很重要,喜滋滋地走了,姜篱耳边终于清静了。这些人成天叽叽喳喳,尤其是戚飞白,真是吵得她耳朵疼。
好不容易得闲,昨晚没睡好,她闭目补觉,不一会儿便睡得昏昏沉沉。烈日当空,她额头发汗,有时梦见云芽浑身是血,用无比悲哀的目光看着她,有时又梦见师父在灵台上坐化,骨肉成灰,随风逝去。她睡得不踏实,眉头紧蹙,辗转反侧。忽有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压她的头顶的穴位,幽魂般的噩梦接连散去,她慢慢安稳了下来。
黄昏时分,萧宁喊她起身,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这一觉睡得真沉,好像好久没睡过这般好觉了。她活动筋骨,通体舒泰,人又精神了。
大家都回来了,或坐或站。言归附耳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