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飞白肯定不如你,”姜篱感到头疼,“不过你和戚心……呃,剑尊,一个男一个女,比不了吧。”
殷识微默默看了她半晌,垂下长而翘的睫羽,话语间有一丝低沉的意味。
“果然,你还是认为,她最好看。”
“啊?”
“既无要事,便请回吧。”
这句话用了原始真言,姜篱木偶人似的自动起身,迈出门槛。门扇啪地一声关上,把她挡在门口。
为什么感觉他在生气?
是错觉吧?殷识微这种清心寡欲的贵公子,怎么会觉得自己没有戚心竹美就生气?就算生气,也应是因为姜篱扒了他衣裳生气吧。
管他生气不生气,答应别人的事儿她得办好。她厚着脸皮走到窗外,隔着茜色窗纱问:“呃,那个,岑知絮那事儿,你阿叔应允了没有?”
屋里静了一阵,殷识微淡漠的嗓音幽幽传来,“明日,言归送她启程。”
“谢啦,”姜篱拍拍窗,“赶明儿请你喝酒。”
说罢,她转身离开,迈出去几步,又倒退回来,道:“殷识微,你有神仙骨,琉璃心,三斗画皮易腐,一寸仙魄难得,何必与他人相比?那个人,不及你。”
屋内灯火摇曳,没再传出声音。姜篱耸耸肩,踅身走了。
戚飞白拉回来一车的名贵药材,什么天山雪莲,万年老王八的壳,还有千年的蛤蟆腿,说要给姜篱补身子。萧宁问他花了多少钱,他摆摆手,“卖了我一处宅子而已。”
“这也太破费了!”萧宣目瞪口呆,“飞白哥,怎么到卖宅子的地步了?我二姐身强体壮,现下已无大碍了,你快把药材退回去,把宅子赎回来吧。”
“没事,”戚飞白满脸无所谓,“卖了这一处,我还有三百六十三处。”
萧宁:“……”
言归和岑知絮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了。岑知絮来向姜篱辞行,走到姜篱近前,眼圈已然红了,跟个兔子似的。她拉着姜篱的手,低头啜泣,“二姑娘,你一定要来孤剑城看我。”
“当然,”姜篱拍拍她肩膀,“我迟早会去孤剑城。”
只不过不是去看望她,而是去杀个人。
“二姑娘可还有什么话儿要嘱咐我?”岑知絮问。
姜篱想了想,低声道:“殷雪时那人人品不错,只不过闷了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你要是觉得他无聊,可以自己找点乐子。就算他说‘不应如此’,你也不必当真,该喝喝,该吃吃,该玩玩。对了,他若是在孤剑城挨了欺负,你传信告诉我一声。”
岑知絮:“……”
殷雪时是大自在境老祖,能受什么欺负?
不过既然姜篱这么说了,她还是点了点头,“要是有人欺负他,我一定告诉你。”
岑知絮拜别众人,挎着包袱登上言归的剑,往孤剑城而去。眼看她消失在天际,烟青色的背影与天穹融为一色,姜篱手搭凉棚望了半晌,久久不曾回神。戚飞白装作不经意似的走到她身边,正要好好展示一下他斥巨资购入的药材,谁知她唤出长乐剑,御剑化作一道流光,顷刻间便失了踪影。
“她去哪儿了?”戚飞白愣了。
大家都摇头。
戚飞白看殷识微又在刻埙,坐到他对面道:“这死丫头不打声招呼就乱跑,你得管管她啊。”
殷识微不搭理他,抱着未刻完的陶埙回房了。
***
风雨凄凄,苍岚山被笼在一层迷蒙的烟气里。远山如黛,好似勾在宣纸上的一笔墨迹。三百年前的血早已被风霜雨雪洗刷干净,再也看不分明了。姜篱拎着酒御剑下行,见山林深处有一处古墓。前头言归告诉她,杀生大阵覆灭苍岚之后,有人悄悄挖出了被埋在山崩泥土下的坟墓,建了一处新坟。
姜篱落在墓前,墓前并无杂草,看来有人定期来这里除草。 墓碑虽已破旧,但胜在干净,经历多年风雨磋磨,依稀辨得清楚上面的字迹——“尊师苍岚白衣上人讳季空明老大人之墓”。
她师父德高望重,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来这里帮他扫墓。
纵观仙门,很少有像她师父这般的人,不依附世家,不追慕名位,自己开山建派,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教他们修道,授他们经义。他有时候也挺世俗,比如总撵着姜篱去结交那些闺秀公子哥儿,还模仿她歪歪扭扭的笔迹给他们发帖子,邀他们来苍岚玩儿,虽然每回都没人应邀。
他在苍岚子弟和仙门长辈面前表现得不苟言笑,其实被姜篱发现好几次一边抄经一边抠脚,他把自己誊抄的经文赠给子弟,那些子弟把他的经文当宝,说有股仙味儿,只有姜篱不肯要。
他还在卧房的屋顶藏了好几壶老酒。姜篱偷喝他的酒并往里头灌水,也不知道他发现没有。每次姜篱闯祸,他气得跳脚,说要逐她出师门,另寻旁的好弟子,可每次都没真的把她赶出去。
她以为他还能活好久好久,就算突破不了入神境,起码也能再活个几十年吧。想不到,她死后不久,他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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