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虽然是他们挑衅在先,但姜篱下手确实重了点。而荆楚鸿并无什么过激举动,姜篱打他纯粹是看他不顺眼。然而殷识微摆明了袒护姜篱,让他们自己打碎牙齿和血吞。姜篱忍不住看了眼殷识微,世风日下啊,想不到殷雪时的亲儿子也会睁眼说瞎话。
“喂,”姜篱以神识传音给殷识微,“你这样不好吧,殷源流要知道你助纣为虐,得气死。”
“无妨,”他神色不改,传音道,“你闯祸,我兜底。”
荆楚鸿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气道:“殷识微、萧梨,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你就不怕我告到剑尊跟前,请剑尊她老人家为我们主持公道?”
“可以啊。”姜篱好整以暇,“只是此事若闹到剑尊跟前,定然是人尽皆知。你要是希望大伙儿都知道,你堂堂荆门少主被我萧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随你去告。”
荆楚鸿:“……”
萧梨?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他几乎呕出口血来。
细细一想,她说得有道理,被踢馆惨败已经很跌份儿了,如今那件事好不容易过去,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若这桩冲突闹出去,大家又要想起那件事了。他荆楚鸿怎么可能被萧梨打?若是他荆楚鸿没有被萧梨打得晕头转向,今天这事他就不能闹到剑尊面前!
他咬牙切齿,只好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难道这就算了?”王南珠泪眼盈盈地问他。
他恶狠狠道:“此事不可外传,你敢说出去,咱们的婚约作废!”
王南珠再也维持不住自己大家闺秀的体面,扬手给了荆楚鸿一巴掌,尔后气愤而去。荆楚鸿被扇蒙了,今天不止萧梨扇他,王南珠也扇他。王南珠迟早要嫁入荆门做他的妻子,竟敢扇他!?抬起头,姜篱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他咬牙牙,道:“萧二姑娘,迟早有一天,你会跪在地上求我。”
说罢,他转身去追王南珠了。
哦?是么?姜篱不置可否。
殷识微扣住她手腕,蹙眉道:“你受伤了。”
“无碍无碍。”姜篱挣开手。
殷识微静静望着她,深邃的眸中似有她看不懂的深意。
“见过她了,如何?”他轻声问。
她?姜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戚心竹。
能如何?昔日的温柔少女成了这般模样,姜篱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楚诸多情绪,似乎失望要多一点。姜篱闭了闭眼,道:“我不敢相信她是阿竹。你知道么,她与我一同长大。从前的她善解人意,温柔良善,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现在的她……”她苦笑,“我不敢认。”
不知为何,殷识微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道:“温柔良善么?”
“怎么,有问题么?”姜篱道,“难道你父亲同你讲过戚心竹?他怎么说?”
殷识微不言,从袖袋里取出一枚丹药,塞进姜篱口中。以前吃过的丹药都是苦的,独殷识微的丹药是甜滋滋的,入口即化,糖丸似的。姜篱嗜甜,很爱吃殷识微做的药丸,可她拉不下脸问殷识微要,要买吧又没钱。
丹药下肚,方才还隐隐作痛的胸口不疼了,嗓子里的腥甜味道也消散无踪。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问:“还有么?”
“没了。”殷识微很不客气。
他往前走了,姜篱跟在后头,莫名其妙觉得他有点不高兴。
有什么不高兴的?似乎从姜篱说戚心竹从前温柔良善开始,他就不大一样了。她夸戚心竹温柔关他什么事?男人心海底针,姜篱搞不懂。
到了明光宫内,四下里大摆宴席,座中人影纷乱,觥筹交错。质子已经全部到齐,宫殿两侧灯火幢幢,人头攒动。众人被笼在灯火中,好似被金黄色的蜂胶罩住,颇有些迷幻的美感。
座中质子年纪各异,要么是家里没有嫡系小孩,只能让父母辈的人来充数,要么就是怜惜孩子年幼,不想送到孤剑城,让父母代为离家。
有不少眼熟的人,陈常纪坐在座中,埋着脑袋只顾喝酒,不同任何人说话。据说自从他被秦家二叔糟蹋之后便不愿见人了,要不是剑尊设宴不得不来,他根本不愿意出门。
还有那荆楚鸿,用扇子挡着被姜篱打肿的脸,也不大与人交游,生怕叫人看见他脸上的巴掌印。王南珠坐得远远的,瞧姜篱来了,轻轻哼了一声。她身边是林嫣回,刚听她说完姜篱干的恶事,低声开导她:“一个家破人亡的丫头而已,不必同她一般计较。赶明儿我寻个由头,奏请剑尊,好好替你出一回气。”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宫门处宫侍鱼贯而入,众质子立时噤了声。原先交头接耳的林嫣回、王南珠等人都低下了头。在那片深长的静默里,剑尊踏着煌煌灯火进了殿宇。所有人匍匐在地,埋首在灯下,甚至不敢呼吸。
只有姜篱一人立在角落的抱柱后面,望着戚心竹孤身一人登上九重阶。
越看她,越失望。姜篱教她持身以正,她却背叛师门。教她大道至善,她却草菅人命。姜篱移开目光,发现殷识微那厮也没跪,众人匍匐在灯火尘埃里,独他一袭白衣胜雪,公然坐在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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