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便点亮烛台来看,一张满脸皱纹的老脸出现在胡跌儿眼前。 “哎,跟前面老爷说一声,这人醒过来了。应该性命无忧了。”那老者对身边的一人说。 “哎,我看看他。”是个有些稚嫩的男声。一张十三四岁少年的面孔现在胡跌儿眼前。 “别看了,快去和老爷说罢,老爷方才还问了。” 那少年答应着,转身跳出车外;不一刻回来,手中端着一碗吃食,轻声道:“这是今日午时在那镇上买的鸡汤,有炭火煨着,还热乎。我爹说,让他把这汤喝了,补补身子。” 老者接过,舀了一勺,喂到胡跌儿嘴边。胡跌儿正感口中干渴,便张嘴喝下,一股暖意顺嘴流入腹中,感觉周身舒服了许多。 “爹说,他受伤很重,到了前面镇子,要给他找个大夫看看。”那少年说着,又凑过脸来看着胡跌儿,“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事情。” “你快回你爹的车上吧,天色晚了,你该去睡了。”老者沉声道。 “好吧,我就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醒过来……”少年不情愿地走了。 胡跌儿喝了鸡汤,又昏昏睡去。再次醒来,感觉手臂上火辣辣地疼痛。鼻腔中都是草药味道,正躺在一家药房的内室中。手臂伤口上阵阵刺痛钻心,胡跌儿咬牙强忍。过了一会儿,感觉那刺痛轻了一些,阵阵凉意从伤处传来,应是抹了什么草药。 “幸亏您来的及时,他这伤口已经腐烂化脓,要是再晚来半日,怕是要危及性命了。我这伤药是祖传秘制的,对这种伤势最是有效,明后两日,再涂上两次,好好静养,应该就无大碍了。他这发热也算正常,冲了这几幅草药喝下,就能退热了。” “嗯,他筋骨没有大碍吧?”一个男子声音问道。 “算他幸运,筋骨并无大碍,就是刀口太深,受伤后也没有及时包扎,才至如此。” “嗯,有劳大夫了。”那男子轻声道。 胡跌儿听男子声音,虽听不大明白,却感声音浑厚,想转过头去看,刚一扭动脖子,便感觉头晕脑胀,又昏晕过去。 之后几次醒来或是身在车上,或是身在客栈卧榻上,身边所伴便是那最初看护自己的老人,有时给自己喂食,有时给自己擦拭伤口,换药。大多时候,那少年也在旁边,满脸好奇地看着他。在之后,渐渐清醒,能够起身,食量也增大了。伤口上一阵阵刺痒难耐,是那药物有了作用,伤口正在愈合。 大多时候,胡跌儿听不懂老者与少年的说话,只是大概能猜到意思。那少年看胡跌儿已经清醒,便几次凑到近前说话,胡跌儿猜到是问他姓名,如何受伤之类。便只小声说了自己名字,其它却不知该如何去说,便就沉默。那少年听不清胡跌儿所言,只当他伤势未愈,无力说话,也就不多问了。 过了半日,天将晚时,行至一处城镇,便在此留宿过夜。看护老者与那少年扶起胡跌儿,将他扶至车棚边,那老者跳下车去,弯腰背对胡跌儿,对那少年道:“他虽清醒了,你也小心挪动。”胡跌儿至此方知每晚入住客栈,都是这老者背自己下车的。加之离家后各种经历,眼眶一热,便流下泪来。 胡跌儿使劲摇头,身子挣扎。那老者知道了他心意,便转身对少年道:“他想自己走,让他试试吧,不行,我再背他。”那少年便扶胡跌儿下车,放开两手,任他自己行走。 胡跌儿低头生怕对方看到自己的泪水,两脚前行几步,抹了抹脸上泪水,转过头来,对那老者点点头。 “这么重的伤势,你倒是恢复的快。”老者点头道。 一众进客栈吃饭时,胡跌儿终于看清自己一行共三辆车,一字排开横在客栈院墙东边,赶车的伙计已经卸下鞍套,将三匹马和胡跌儿所乘那一匹牵去后院马棚喂料。头辆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红脸膛的中年汉子,听说话声音,正是那日在药房中与大夫说话之人。那汉子见胡跌儿已经能够下车行走,脸上现出一丝惊讶之色,便走过来道:“小子,这便能自己行走了?” 胡跌儿瞪眼看着这中年汉子,心知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却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那中年汉子见胡跌儿满脸窘色,便点头笑笑,不再说话,自进客栈里去了。同行的还有几个仆人丫头,看到胡跌儿都是满脸惊异地远远看着,让胡跌儿更觉尴尬。 晚饭时,胡跌儿端了一碗米饭回车上吃,那老者叫他回饭桌上一起吃,他只当没听见。那少年见胡跌儿去车上吃,便也端了一碗饭,随便夹了些菜,跟在胡跌儿身后,与他同去车上吃。 “哎,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受的伤?”那少年端着碗,顾不及吃饭,两眼看着胡跌儿。 胡跌儿抬头看着他。那是一张尚带着一些稚气的面孔,面上的皮肤如女孩儿般白皙。从小生长在蒙古草原,早已习惯了风沙吹拂,烈日灼人,生就是一张粗糙面容,当面对这么一张花瓣似的面孔,胡跌儿心中便有种说不出的排斥。这种感觉从真正清醒后,便模糊有了,只是当如此近距离面对这张稚嫩面孔时,这感觉变得更加强烈。明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奈何心底这种感觉却还是如鲠在喉,挥之不去。 胡跌儿大致猜到了少年的问题。毕竟虽与汉人言语不通,但曾与父亲多次去过边城的互市,简单的汉语也通晓一些。只是就是不愿与这少年多说,便摇头,装作听不懂少年的话。 “怎么,你听不懂我的话?”少年满脸诧异,“我爹还说,你像是塞外人,看来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