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梦。
是在一间寺庙里。
被竹林隔出一座僻静的小院,凋零的树叶散落一地,石桌前,两个人在执棋对弈。
空灵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他们与我隔着遥远的距离,又仿佛很近。
一个穿着袈裟,眉毛发白的僧侣,眼神深邃而又睿智,平静地执着黑子。
一个长发女人,身量纤细高挑,看不清面孔,手执白子。
正在进行一场深刻而又沉重的对话,但是我只能看见开合的嘴,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祝君一路平安。”对话结束了,白眉的僧人转过来,眼神忽然看向我。
含笑点头了一下,似乎是在打招呼。
“想要的东西,留在你初次遇见它的时候。”他说,“很高兴再见到你。”
*
第二个梦。
银座的街头,繁华的十字路口。
绚烂的霓虹灯在头顶骤然亮起,斑马线整齐地排列在脚下,像是深秋第一场音乐会上,华贵钢琴上的黑白琴键。
如织的人流涌进街道,穿梭,行走,驻足,奔跑,有人在喊我。
“洁。”
我回头,看见夏油杰在人群中朝我招手。
五条悟,硝子,真希,panda,狗卷棘,乙骨忧太。
所有人站在马路对面,笑着冲我喊道:“快过来呀!”
“来了。”我迈开脚,身旁的红灯却亮了起来。
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飞速驶过,仿佛川流不息的河道。
60秒,显示牌上的灯光由红转绿,车停下来,斑马线的另一头,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姑姑!”小时候的伏黑惠和津美纪背着书包跑过来,睁着忽闪忽闪的眼睛,“我们送给你的海螺,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蹲下身,一左一右地抱住他们,“我都收到了。”
“喂。”伏黑甚尔忽然从拐角的小巷里走出来。
他抱着手臂靠在路灯旁,带着一如既往的不羁笑容,“答应给我带的桂花酒呢?”
我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一束光打在脸上,他们消失了。
我在街头狂奔。
“告诉我你是谁!”五条悟被狱门疆牢牢地束缚手脚,他孤零零地跪在涩谷的地下车站,“我一定要把你找出来!”
“告诉我,你是谁!”
我停下了脚步。
世界上的一切物体都静止了。
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内,津美纪躺在病床上,面容惨白,额头上刻着黑气弥漫的诅咒。
“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充满怜悯的声音这样说道。
七海被烧焦了一半的身体,露出血红的皮肉和疲惫的微笑。他站在虎杖面前,温柔地告别,“一切都拜托你了。”
五条悟倒在血泊里,被染红的白发凌乱,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硝子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根已经快抽完的烟,腿边的烟灰缸里放着十几个烟头。
“已经。”她低头喃喃地说着,“快要.......”
............
顶着缝合线的诅咒师走在街头,露出愉悦的微笑,成千上万咒灵被释放出来,发出可怖的嘶吼。
每一栋大楼,每一个街道,都能听见痛苦的哀嚎和凄惨的哭声。
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孩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妻子的丈夫........
衣衫褴褛的人们在废墟中麻木地苟活,无数双无神的眼睛朝着我转动,眼里含着泪水。
“求求你.....别忘了......”
他们颤抖着嘴唇,像是在渴望,又仿佛是在祈求,“求求你,别忘了.......”
别忘了什么?
我猛然睁开眼睛。
*
“哟,醒了啊。”五条悟的脑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做梦啦。”他欢快地问我。
是做了一个......还是两个梦?
记不起来是什么内容,但好像不怎么令人愉快。
久违地睡了个饱觉,现在还有点没从梦中醒来的迟钝。
“怎么。”看见他脸上贱兮兮的微笑,我的ptsd又犯了,“我说梦话了?”
“那倒是没有。”五条悟眼神停顿了一下,摇摇头,“只是.......”
他往下指了指,说道:“你从床上滚下来了耶。”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我看到自己没有睡床,而是滚到了地上。
身体被牢牢地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就像蚕蛹一样。
“睡两米的大床,居然也能滚下来。”他伸出手,边鼓掌边用赞叹的语气夸奖,“你可真是个百年难得的人才啊!”
“这才是你非要把床搬离我的原因吧。”五条悟捂着嘴窃笑,“因为睡相太差了。”
我:“.......”
我伸手推了推,这么厚的一层被子,牢牢地锁在我身上,难怪没有感觉被骷髅头硌到。
不知道躺了多久。
五条悟伸手轻轻地戳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整个人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两张床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