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家里是西南那边的,离这里可远了嘞,但你别看窝现在埋汰,从前家里也是个地主嘞。”
“这些年头就算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家里种的都是红薯,吃的也是杂粮红薯,糠咽菜你听说过没有。”
“嘿嘿,你这样的体面学生定是没有吃过了,从前就算是好日子吃得饭也是,上面是米饭,下面全是红薯。”
包国维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黝黑的老汉,喝了二两酒后便眉飞色舞地讲道。
他手里握着一只黑色钢笔,听一段老汉的描述,便低头在稿纸上书写。
熟练的模样,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大爷,有没有什么事情,一下子便可让人知道农村里的苦日子?”
包国维花了钱的,自然一有疑惑便发问,他也尽量让自己的话语白一些,让对方能够听懂。
“有!肿么没有啊!”
老汉咧开嘴巴,抬头纹能够夹碎一颗桌子上的花生米。
“地主家都过成这样,更不要说那些普通人了,惨咯!”
“窝小时候,搁在家里头,去灶台上看了看,便被家里的哥哥以为是偷吃了红薯上的米饭,他暴怒起来,把一個大瓷缸砸在我身上,我险些断了腿。”
老汉讲起这个时候,还心有余悸的样子。
“还好窝没事,若是骨头断咯,当时可没有钱进城看大夫嘞。”
包国维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小故事倒是不错,可以为自己近来的稿子润色一二,便开了单独一页,将故事简单记下来。
老汉说着说着,似乎是动了情,将一粒花生米扔在嘴巴里面,抬头望着窗外说道。
“你是不知道咯,咱们这些刨食的平头百姓,苦啊!”
“来了城里,住在城郊的草棚子里,靠着码头帮工才能赚口饭吃。”
“从前与我作伴的村子里人,不是生了场大病没钱请大夫,便是搬东西的时候被砸断了手脚,没了收入就慢慢冻死饿死咯。”
“你去码头的桥洞下面看看,每天早上都有人冻死饿死在那里,这是常有的事情......”
听着老汉的描述,包国维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加深了许多。
从前他只是在课本上文字上,见到民国时期老百姓的困苦。
知道他们苦,但从不知道他们到底如何苦。
这几日,在街头巷尾的调研一下,在一个个简单但是血淋淋的字迹之下。
一切都在他的眼里,拨开了云雾。
包国维的心情有些沉重,他呼出一口气说道。
“大爷,您还想要.......”
话还没有说完,却忽然听到一阵骚动。
看起来是从街尾传来的,酒楼里面许多顾客都从木质窗户伸出脑袋,好奇地看起了热闹。
有人不禁说道:“嘿呦,大伙快看啊,乌泱泱的一片,都是人勒!”
“他们喊得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什么打倒小曰本,打倒狗汉奸之类的话?”
“怎么滴?金陵那边又开始卖国了?”
老汉也不禁伸出头看了看,便大声说道。
“我哩个乖乖,好多人!这架势去当皇帝我也信啊!全城的人都来了吧?”
“嘿,后生快过来看看?”
“后生?”
老汉接连叫了两声也不见对方回应,一转头却发现包国维已经站在了窗台。
脸上的表情没有惊讶,也没有其他表现,仅仅是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有些奇怪撒。”
老汉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揣摩对方的心思。
这时候,旁边又传来其他看客的议论声。
“这些人莫不想要去干曰本人吧?”
“听起来像是,这架势看起来要拼命啊,啥人都有啊,码头帮工的,小摊小贩,学生,嘿还有一个卖糖葫芦的,也跟着喊勒。”
“看的我也想一起去了,曰本人真他娘的可恨啊!”
“你可别去了,曰本人都是有枪的,再多的人也是送死,你可看着吧,这回定是要死几个人的。”
“说得也是啊,咱们还是老实喝酒,能过一天算一天吧!”
......
包国维蹙起眉头,收拾了一番自己的笔记,在桌上放下了十块钱大洋,作为老汉的报酬。
离开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一次,可与从前完全不同。”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
可场内诸人看过来的时候,楼梯口便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们皆是摇摇头,显然不相信包国维的言语。
“这人谁啊?说话怪奇怪的,曰本人能有这么好惹?”
“嘿嘿,没吃过苦头的富家子罢了,估计也跟着人群去咯,这些人还是太年轻了,不懂曰本人的恐怖啊!当年八国联军到北平的时候.......”
包国维汇入人群之中,觉得自己仅仅是人潮之中的一粒尘沙一般渺小。
被人潮裹挟着,向秋叶日报的方向进发。
耳边都是大声呼喊,汇入脑海的都是慷慨激昂的呐喊。
这是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