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洪承畴不仅亲自巡营,还带着人以酒肉犒赏官兵,体现自己爱兵如子的一面。
这一招虽然很老套,但也很好使。
吃人的嘴软,官兵们对于洪承畴交口称赞,都说这次遇到了厚道的主官,士气也比刚刚合兵的时候好上一些。
第二天,大军开拔。
贺人龙的前军在整军后率先向南行军。
然后就是中军。
最后才是后军还有辎重。
李毅骑在马背上,沿着如同长蛇般的行军队伍巡视。
这次的战争,是他了解大明官兵的好机会。
这支队伍虽然成分复杂,但是却很好的反映了大明军队的构成。
前军的贺人龙部是边军精锐,队列稍显凌乱,可是官兵人人披甲,兵器染血,面容刚毅有股淡淡的杀气,一看就是百战老兵。
中军的标营是洪承畴从陕西各卫所挑选的精兵强将,他们队列整齐,装备精良,可是他们进退一板一眼,牢牢守护洪承畴,如同被拴住的猎犬,训练有素却恰恰少了些边军的凶悍。
至于自己手下的碎金军,成军时日太短,虽然纪律严明,队列整齐,可缺少甲胄,兵器也大多锈蚀,全军火器只有十几支三眼铳,一门虎蹲炮。若是说优点,那就是军中甲长管队皆是自己一手训练的甘泉青壮,如驱臂使,能够有效掌握军队。
不得不说,大明虽然内忧外患、日暮西山,但是镇戍营兵体系还是保留了一支强大的军队,难怪农民军烈火燎原,最后都被镇压下去。
要是换成其他朝代,怕是早就被李自成推翻了。
大军徐徐前进,李毅巡视一遍,返回后军。
这时,一支跟在军队后面,押送辎重的民夫部队缓缓的跟了上来。
边军作战,辎重由车营运载,暂时可卸掉辎重,用厢车垒成营盘。
可是三军合一,战力尚且不如,更别说组建车营了。
于是宴子宾征发徭役,让青壮民夫运送辎重。
虽说经过张居正的改革,徭役已经并入税赋之中,减轻官府对于百姓的剥削。
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地方官府以此提升税赋,却巧立名目,设立新的徭役来奴役百姓。
要知道,徭役就是生产,生产则有回报。这些回报,自然是进了官府衙门的口袋里。
于是,百姓们不仅要交更多的税赋,还是要服徭役。
这些民夫,就是米脂县征发的徭役。
李毅端坐在马背上,看着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民夫从身边走过。
说是走,但更像是爬。
民夫们弯着黢黑的脊背,如同牲畜般拉着沉重的辎重车,他们大多披着破烂不堪的短袄,好些连鞋子都没有,赤着脚走在坚硬的地上,脚上、手上、背上布满血痕,可民夫们如同没有痛觉般,满脸麻木的一步步向前。
望着形如枯槁,被残酷的现实折磨成鬼一样的民夫,李毅想了想,招来刘宗敏。
“你带一甲人手,前去绥德县收购一百五十人所需的旧鞋旧衣。”
刘宗敏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
当天夜里,大军走了六十里,在绥德城外安营扎寨。
等到民夫竖起营墙,挖好壕沟之后,李毅带着人手进了民夫的营地。
见到有武官走进来,民夫们如同受惊的兔子,一个个冷漠而警惕的望着李毅一行人。
官府的贪婪,让他们天生对官充满了畏惧和憎恨。
李毅走上前,招招手。
刘宗敏带着人从车上搬下来箩筐,里面都是各种旧的鞋子衣物。
“我是甘泉里李毅,与大家一样都是米脂人。如今任后军把总,与大家同行,白天应该有人见过我。”李毅声音洪亮的道。
“可是原本的碎金镇巡检李毅李大人?”一个民夫大着胆子问道。
李毅点点头。“你认得我?”
民夫喜极而泣道:“李大人,小人是杨家庄农会的,我去碎金镇开会的时候,见过你。”
“农会的?那你为何会在这里?”李毅微微一愣。
有农会在,官府违法征发徭役,农会一定会出面阻拦的。
民夫哭丧着脸道:“这次县太爷发了话,每个庄都要出人。我们庄加入农会,只需要出三个人;若是没有农会撑腰,要出二十人。”
“你叫什么名字?”李毅问道。
“小人王五。”
“王五,民夫里有多少农会的人?”李毅问道。
“大概有十几个人。”
李毅点点头,吩咐道:“你召集农会的人,组织民夫们出来挑选鞋子衣物。”
听到有鞋子和衣物领取,民夫麻木的脸上多了几分期待。
虽然农会发展迅速,但古代信息闭塞,还是有许多村庄并不知道。
这时,在人群里的农会成员,立刻与有荣焉的述说农会的种种好处。
听说农会能帮着抵制苛捐杂税,减少佃租印子钱的利息,这部分民夫都满脸惊讶,露出羡慕的神色。
在知道眼前的把总就是农会的建立者,不由收起了警惕戒备,多了几分期待。
在李毅的